「……哦。」麵對這樣不急不緩還帶著點安慰的語氣,五條悟隻好垂著眼睛避開他視線,那點前一秒還洶湧澎湃的衝動忽然無影無蹤了。


    鬆代一樹給他這不軟不硬的迴應噎了一下。


    他以為五條悟剛剛不對勁是在介懷他的死因,所以他才解釋的。


    原來不是嗎?


    他抽抽嘴角,一下子感覺自己說錯話了,他還不如不解釋。


    話說起來岡格尼爾這東西真能給任務世界內的npc說嗎?他不會吃管理局黃牌吧?


    鬆代一樹思緒在這漫無邊際的晃,而後才遲一步聽見五條悟的聲音:「我知道。」


    鬆代一樹:???


    「啊?」他難得的有點茫然,「你知道什麽?岡格尼爾?」


    五條悟怎麽知道的?


    而後五條悟就像是會讀心一樣,情緒忽好忽壞,這時候語氣又冷起來了:「查資料。」


    「……哦,」這迴換到鬆代一樹哦了,他啞口無言半天,最終幹巴巴的迴應道,「那你還挺博覽群書的。」


    他還以為這東西五條悟不知道所以才主動解釋呢。


    何止是博覽群書。


    五條悟輕輕扯了扯嘴角。


    他為了得到這個從鬆代一樹口中輕輕鬆鬆說出的答案,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年的時間。


    他就這樣無數次在鼻端幾乎是嗆人的,黏膩的,血腥的鐵鏽味中,無數遍重複那一瞬間。


    長.槍抽出他心髒末端最後一片皮膚時帶起的一點血沫和若隱若現的魔紋,幾乎在他夢裏生根發芽攀附至上,縈繞上他十指末端,和緩而又不可抗拒的帶著刺骨的寒意刺穿他四肢百骸。


    那道金色的慧尾就這樣艱澀的、決絕的,貫穿他每一個夢境,織就精緻華美而堅固的鳥籠。


    但他又想起了鬆代一樹那一瞬間眼中閃過的警惕和荒唐。


    「查了很久。」他最終壓著聲音,控製著吐氣的氣息說。


    真要算下來,這是這十幾年來,鬆代一樹第一次主動向他提起有關於之前的事情。


    對於自己之前的那幾個身份,不論是十年前的高專時期還是十年後他重新迴來的現在,鬆代一樹似乎一直都保持著一種異常堅持的否認態度,從不主動解釋也從不主動提起。


    主動說起這個,近乎是一種妥協的信號。


    他被這種妥協的信號安撫了。


    鬆代一樹不明所以的接話:「……辛苦了?」


    他是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五條悟給他這標準的直男迴答弄得喉頭一堵。


    他氣的牙根癢癢,幹脆一聲不吭的別過頭。


    不辛苦,命苦。


    說什麽鬆代一樹好哄,明明最好哄的是他。


    就像現在,他心裏為這點妥協歡欣鼓舞,卻又難以抗拒地沾著點得寸進尺的粘澀。


    他一邊氣的想就地把鬆代一樹關在這裏算了,在這裏他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也絕對無法擅自離開。一邊又情緒不穩的想道,這種時候,你說點好話騙騙我都不行嗎?


    好在鬆代一樹總是在該敏.感的時候分外敏.感。


    五條悟驟然偏過了頭,這點具象化的牴觸讓他下意識察覺到或許說這些還不夠。


    說不茫然那是不可能的,他這會完全沒法理解五條悟怎麽想的。


    他隻是跟著自己的第六感行動,依靠著和他相處十幾年後練就的雷達應對著這個十年後的五條悟,就像在暗礁中行駛的船。


    狂卷的海浪和夜色間,掌舵的舵手迷茫了片刻。


    五條悟到底想聽什麽?


    後知後覺的,他想起自己這十幾年都沒說出的話。


    「別哭了,」鬆代一樹忽然就像隔著時間長河蓋住十幾年前那個五條悟的眼睛一樣,福至心靈的說出了遲到了十幾年的話,「我還會陪你很久的。」


    別過了頭的五條悟一怔。


    鬆代一樹手心下的眼窩溫熱而幹燥,沒有一點潮濕的痕跡。


    可他錯覺般的感覺五條悟心裏在下雨。


    「……我沒有。」過了好久,他聽見五條悟聲音悶悶的說:「我什麽時候在你麵前哭過。」


    鬆代一樹聽見這話本來想舉出來點五條悟幼年時期出糗的例子,結果腦子裏轉了一圈,後知後覺發現確實沒有。


    「行吧,」他悻悻低頭理了理袖口,「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從小不哭不撒嬌。」


    岡格尼爾這事就算翻篇了,他這會是傻了才會再提我當時死的時候你是不是哭了哈哈哈。


    他是感情遲鈍又不是感情弱智,什麽時候說什麽話他還是知道的。


    除去岡格尼爾這茬,小時候的五條悟渾身神子包袱,除了招貓逗狗翻牆逃課的時候能看出來一點日後遲早闖大禍的本質之外,像別的小孩一樣撒嬌耍賴打滾裝哭一類的事情是真的一次也沒幹過。


    鬆代一樹沉思半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是不是小時候的那點撒嬌耍賴功夫,其實全部被加點到了現在的五條悟身上。


    自打昨天開始,五條悟看起來似乎是要比之前更粘人了一點。


    說好聽點是他小時候尚未覺醒的那部分被轉移到了現在,說那難聽點那就是五條悟不裝了。


    他徹底進化成了一個大型的粘人掛件,就算是撇開頭的時候也口嫌體正直的伸手把他扣在原地,簡直把你不能離開我身邊寫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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