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司王兩家在王府半島酒店吃飯,司府的司老爺子、司千妤,以及王錦嫿的父親、母親一行人都來了,明麵上說是吃個家常便飯小聚,實際上是想把他們倆的事情定下來。


    但,程琛一直沒有露麵。


    司老爺子讓管家打了好幾個電話催促,鬆哲那邊接了電話,說是程先生傷病複發了,這會正在醫院打點滴。


    王錦嫿維持著得體的姿態,和和善善替程琛說了幾句好話。


    鬆哲也的確沒有說謊,程先生此刻正在醫院打點滴。時間往前推兩個小時,程先生正在酒館喝酒,那酒又烈又猛,他愣是灌了幾瓶,胃病又複發了。


    程琛打完點滴,鬆哲在他身後戰戰兢兢跟著,也不敢去催促程先生,程先生不想去吃這頓飯,任誰催促也毫無用處。


    兩人乘坐電梯下樓,在一樓大廳的位置,兩人幾乎同時看到一個人影,程先生視線不禁跟上了那個穿著寬鬆白體恤的背影。


    鬆哲疑惑,程先生已經追了上去。


    距離兩人徹底撕破臉皮,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程先生走了幾步遠,那個熟悉的背影顯然已經湧入了人流,再也找不到,醫院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鬆哲跟了過來,還是一臉疑惑,“先生,看到熟人了?”


    程琛臉色驟變,像那海平麵突然翻湧而來的驚濤駭浪,語氣冷淡:“沒有,看錯了。”


    鬆哲止住腳步,程先生站定在原地,視線一直往前麵的方向看去。


    原地站定了大概兩分鍾,程琛依舊冷著臉不說話。


    醫院的院長突然走了過來,戰戰兢兢問道:“司先生,您是有什麽要吩咐的?”


    程琛淡淡張了張嘴,“沒事。”


    打發了院長,醫院走廊上的人流密集,鬆哲跟在程先生身後,離開了醫院。


    方辭在醫院待了不過十分鍾,然後又風風火火離開了醫院。


    她快速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忙忙碌碌,踩單車時將耳機戴上,通行的這段時間,是她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候。


    方辭三下五除二,將共享單車停在了一家快餐店,然後走了進去,熟練換上了統一的製服,將頭發挽住,戴上袖套,笑嘻嘻跟主管打招唿:“主管,晚上好。”


    主管淡淡點了點頭,瞥了這小姑娘一眼,伶牙俐齒,長得倒是漂漂亮亮的,不過每天風風火火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主管在後廚巡視了一圈後,便離開了。


    主管人一走,同事輕輕提醒了方辭一句:“方辭啊,主管走了,你別幹這麽賣力了。”


    方辭放緩了手上的動作,依舊笑嘻嘻的:“好的,雲姐。”


    雲姐將抹布丟到方辭手裏,方辭接過抹布開始擦灶台,雲姐“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後,一臉八卦問道:“方辭啊,你當初那麽火,怎麽突然退圈了?”


    去年的方辭,也算小火過一段時間,讓人實在想不通,她放著大好前途的女演員不當,非要跑到快餐店來兼職賺錢。


    方辭擦拭著灶台,臉上沒有什麽異樣,語氣平淡:“我也不知道啊,怎麽就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呢?”


    這句話,她像是在問自己。


    雲姐將保溫杯蓋子關上,歎了一口氣,寬慰了一句:“沒事,當明星也不是那麽輕鬆的,娛樂圈水深火熱的,像你這樣沒有背景的小姑娘,被別人拉下水墊腳的大有人在。”


    方辭笑笑沒說話。


    從快餐店離開時,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對打工人來說,白天的京北才是主場,每天疲倦穿梭在擁擠的人流之中,忙碌了一天,然後疲倦迴到幾平米的出租屋,很難有精力和時間去見識真正的京北。


    真正的京北,在夜晚。


    紙醉金迷從來不是什麽低調的詞語,可這就是入夜的京北的真實寫照。


    方辭踩著單車,將外賣接單打開,接了幾單較近的地方,便開始送外賣。


    夜晚的風吹在臉上,涼颼颼的。


    又過了大約一周,方辭幾經輾轉,人已經瘦了一大圈。


    她站在醫院門口的公交站台,手裏拿著一把賬單,夏日的風吹到了臉上,一股灼熱感,沒有一絲涼意。


    停留駐足了很久,她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拿出了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隨著對麵電話彩鈴開始響,方辭深深屏住了唿吸。


    短暫響鈴了十多秒,電話那頭的人接了電話,聲音篤定:“方辭,改變主意了?”


    方辭秀眉微蹙,聲音低沉無奈:“嗯,蘭姐,我急需用錢,可以預支工資嗎?”


    蘭姐倒是很爽快:“這些都是小事,好商量,隻要你人來,我能滿足你的要求,一定會盡量辦到。”


    “我多久可以來?”


    “現在也可以。”


    蘭姐幾乎毫不猶豫,給方辭發了定位,還貼心報銷了車費,實在很會拿捏人。


    方辭到她發的地址,發現是一家地理位置比較隱蔽的酒館,新中式的設計風格,古木色係,看上去倒是古色古香,不過總給人一種暗沉沉的錯覺。


    方辭在酒館門口等蘭姐,大概等了十多分鍾,蘭姐才扭著水蛇腰姍姍來遲。


    “方辭,過來。”


    方辭聽到熟悉的女聲,循著聲音看過去,一時沒有認出蘭姐,眼前的女人明顯臉部更精致,卷著大波浪,一身暗紅色旗袍,身材前凸後翹,不過五官還能依稀看出蘭姐的影子。


    察覺到方辭詫異的模樣,蘭姐輕笑了一聲:“認不出來我了?我是蘭姐啊。”


    方辭乖巧喊了一句:“蘭姐好。”


    蘭姐很滿意方辭的反應,這也不枉她花了100個w在身上。


    蘭姐上下打量了一眼方辭,倏地摸了摸方辭的臉,一臉憐惜:“不過半年沒見,你怎麽混成了這副光景?”


    方辭垂著眼瞼,蘭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以後,蘭姐罩著你。”


    進入酒館,裝潢典雅古樸,木色係列的裝修,完全脫離了現代感元素。方辭環視了一周,酒館沒有客人,冷冷清清的。


    蘭姐將方辭領上了三樓,讓她洗了一個澡,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上了一件木青色的漢服,化了一個淡妝。


    當方辭從三樓下來時,蘭姐眼底閃過一絲驚豔,一如去年她在海景別墅外見方辭第一眼時一樣,不動聲色。


    “蘭姐…這樣穿,行不行?”


    方辭的聲音忸怩不安,她曾經是多趾高氣昂的一個人啊,文人骨子裏的清高一等一複刻,不知何時她竟然變得如此小心翼翼。


    蘭姐滿意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蘭姐實在很會籠絡人心,先噓寒問暖了一番,然後才不急不緩介紹工作,蘭姐神神秘秘對方辭說,“桃花醉,跟其他酒館都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方辭聲音不禁起疑,蘭姐去年曾邀請她去錦繡坊,錦繡坊是一個何等烏煙瘴氣之地。


    蘭姐輕笑了一聲,“你這小姑娘,警惕一點是很好的。不過,你別擔心,桃花醉,可是正當經營,有營業執照的。”


    方辭追問:“那蘭姐,你剛剛說不一樣?”


    蘭姐隻是笑了笑,沒有透露半句,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你先上樓歇息一會兒吧,桃花醉晚上十點才開始營業。”


    方辭上樓歇息,蘭姐貼心給她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


    夜幕降臨時,方辭是被樓下的動靜吵醒的。


    她坐在床上,外麵一個女聲敲了敲門:“方小姐,蘭姐讓你收拾好了下樓。”


    “好的。”


    方辭應了一聲,換好了衣服,打開門,一個青澀稚嫩的女孩,身穿一身粉色的漢服,正在門外翹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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