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越覺得,百裏洛川在某些方麵還挺自戀的。


    兩個人沒有再多話,換好衣服之後從那小鋪裏走了出來,然後迅速朝著西涼的皇宮趕去。


    以兩個人的實力,假裝成為皇宮裏的守衛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赫連春波還沒有嫁人,自然也沒有獨立的公主府,還住在皇宮裏,百裏洛川曾經得到過西涼大概的皇宮布局圖,西涼公主的居住地大概在西北方。


    於是兩個人向著西北方前行。


    楚國崇尚奢華,西涼人卻甚為節儉,用的都不是精巧的蠟燭,都是大盞的燈,但是這樣卻給林清越和百裏洛川留下了極大的方便。


    兩人果然看到一處燈火極盛的院子。


    兩個人輕巧的落在那處院子旁邊的屋頂上,林清越正想下去,卻被百裏洛川按住了手,林清越立馬懂得,停下動作。


    果不其然,等了不一會兒,一個少女走到了院子裏。


    正是赫連春風。


    三年多未見,那個女孩臉上已經滿有了一種別樣的成熟穩重,當初穿著鮮豔溫柔,而現在,卻是偏向暗色調,她走到院子裏,然後沒有半分波動的跪在了地麵。


    林清越正奇怪,便看到緊跟著走出一人,麵目方正,相比於楚元帝,他更加的有威儀,隻是一雙眼底陰沉沉的,看不到絲毫的光亮,讓人有點發怵。


    這大概就是那位西涼王了。


    西涼王走出來,路過赫連春風的身邊,冷冷的道:“你承認錯誤了沒?”


    赫連春風聲音清脆堅定:“我沒錯。”


    “你沒錯?”


    赫連春風的背挺得筆直:“我隻知道,不論做什麽,也不能以那麽多無辜百姓的生命為代價來滿足自己權利的欲望。父王,您也是有妻女的人,生離死別您也會感受到,為什麽您不能推己及人呢?”


    西涼王冷冷的道:“春風,你和你姐姐不一樣。你姐姐就能明白,而你,不過是一個孩子。這個世間,你和誰都能講推己及人,但是卻不能和一個權力者講。在這個位置上,你最大的權利就是做幹什麽都不必在乎別人怎樣,別人的生,別人的死,在你看來都如螻蟻一樣,像你這樣的想法,那麽所有的結局都開始偏轉。因為推己及人,便不能殺人,但是無法殺人,那麽也就我們無法拿起武器保護自己。你所謂的那些善良都是偽善,隻有強大了,能夠操控別人生死了,才會有真正的平安。”


    赫連春風搖了搖頭:“您有您的帝王之道,我也有我的堅持。我麽西涼明明這麽好,現在百姓都很幸福,那麽為什麽要大開殺戒呢?讓楚國數十萬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而後麵還有更多的水深火熱。”


    西涼王低喝道:“身為皇族人,你難道忘了西陵鄴城曾經受到的侮辱?!半個城池的百姓都在瞬間死去,我們也死了幾十萬的人!”


    赫連春風道:“那都過去五百年了!那是過去的時候,我們應該往前看,西涼的強大並不是一定要靠數以萬計的無辜生命的死去來完成。”


    “閉嘴!那即幾十萬人不過是利息,當初鄴城也死了幾十萬人,楚國怎麽沒人阻止?你知道一個讓人強大的最完美理由是什麽嗎?是仇恨,同樣的,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也是這樣!西涼,就是要奪迴曾經的榮耀,拿迴屬於我們的東西,有仇報仇!”


    赫連春波還想再說,然而西涼王已經不想再和自己的女兒說了,隻是對她說:“好好反省,如果認錯了就起來,沒有認錯,便繼續跪著吧。”


    說完邁開步子便離開了。


    林清越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的身形,等到西涼王離開了之後才探出腦袋放下心來,畢竟麵對的是一個聖人級別的人物。


    在星輝界迷迷糊糊的呆了三年,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處在一個混沌的狀態,她甚至察覺不出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境界了。


    赫連春風在那裏跪著,林清越覺得這姑娘性子真倔,她身為西涼人,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無論做出任何的反抗到最後都隻是大海裏的一個小水花,改變不了任何的大局。


    但是在某方麵,她又有些佩服這個姑娘。


    等到巡邏的人過去了之後,百裏洛川和林清越便悄無聲息的小院的假山後,林清越的身形一轉,仿佛像一陣風一樣飄到了赫連春風的後麵。


    她微微彎腰,輕輕的在赫連春風的肩上拍了一下。


    她有點驚訝,自己都站到赫連春風後麵了,為什麽她還是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她這一拍,赫連春風立馬迴頭,她看向林清越,頓時便想喝問“你是什麽人”,然而一個“你”字剛剛冒出了個音,便被林清越捂住了嘴巴。


    赫連春風冷冷的看向她。


    林清越笑眯眯的道:“春風公主,還記得我嗎?我是林清越。”


    西涼男人打扮的她露出了女子的聲音,而且還直接挑明了身份,她希望給赫連春風看到點誠意,給與她最大的信任,畢竟她最容易的一條道路都在她身上。


    赫連春風果然愣了愣。


    而在門外,巡邏的隊伍再次轉來,有個耳尖的侍衛長已經聽到,隔著門問:“公主殿下,發生什麽事情了?”


    赫連春風道:“沒事。耶律侍衛長辛苦了。”


    外麵的耶律侍衛長一聽,便毫無疑慮的退開了,他和這位公主有約定,如果這位公主真的受到威脅,那麽就叫他“赫連侍衛長”,但是現在,肯定沒有危險。


    等到外麵的侍衛長離開,林清越才鬆開了赫連春風的手。


    赫連春風看著她,眼神很複雜,但是也不過瞬間的事情,便恢複了一向的態度:“請問,九皇妃來這裏有何貴幹。”


    林清越轉頭看了一眼假山後。


    百裏洛川似乎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姑娘打交道,看來也不想因為自己來讓這位姑娘陷入危險之中。


    但是這本身便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林清越道:“公主殿下,楚國瘟疫已經多年,死者近十萬,還有數十萬的百姓正在受著折磨,不知道公主能不能施以援手。”


    赫連春風垂下眼眸,沒有迴答,而是看向假山後麵:“九皇子也在那裏嗎?”


    林清越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怎麽迴答。


    如果迴答不是吧,那肯定是欺騙,如果迴答是吧,百裏洛川這態度也太冷冰冰了些。


    赫連春風卻沒什麽意外也沒什麽傷心,而是道:“如果不是查出來,相信你們二人也不會來到西涼。我想,以二位的實力,查到一點端倪是早晚的事情。”


    是,是早晚的事情,可是百裏洛川等不得。


    她不能浪費一點的時間。


    赫連春風道:“相信二位在來的路上也看到了西涼的大變化,真正的戰爭就要來臨了,而所謂的瘟疫真正的解決方法在哪兒我也不知道,我也隻是前幾日偶然間聽到父王和那位先生的對話,猜出這場瘟疫是我在我父王的安排下放出去的。所以我反對。”


    “那位先生在哪兒?”林清越問。


    赫連春風搖了搖頭:“那位先生神出鬼沒,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是我父王的宮殿裏有一間暗道,有時候那位先生會從那裏麵出來。”


    林清越道:“那麽公主可否幫我稍微引開你的父王,我們進去看一看。”


    赫連春風頓了頓,點了點頭:“你們千萬小心。”


    她站了起來,對著林清越說了那暗道在西涼王的寢宮那兒,這才朝著西涼王的住所走去。


    看著赫連春風離開,林清越這次轉到假山後,百裏洛川正靠在假山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林清越笑眯眯的道:“怎麽不出來瞧瞧人家?”


    百裏洛川笑了一下:“怕某人吃醋。”


    林清越搖了搖頭:“才不會呢。”


    百裏洛川笑道:“那我更不會出來了。”


    林清越不明白:“為什麽?”


    百裏洛川道:“我出來,怕你吃醋,你不高興了,我也就不高興了。可是我又怕你不吃醋,你不吃醋我心裏不快活。所以總歸不快活,那麽我為什麽出來?”


    林清越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公主就不快活了。”


    百裏洛川道:“她的快活,與我無關,我甚至她長什麽樣子我都沒注意過。”


    林清越:……


    說笑歸說笑,兩個人迅速朝著西涼王的寢宮掠去。


    西涼王的寢宮好找多了,但是危險也更多了。


    周圍都是密密麻麻巡邏的人。


    兩個人幾乎要縮成一片影子貼在屋頂上。


    他們的速度比赫連春風到達西涼王寢宮的速度更快。


    赫連春風娉婷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她跪在門前,朗聲道:“父親,兒臣知錯了。”


    不一會兒,西涼王便走了出來。


    他們的時間便隻有赫連春風拉住西涼王的這一點,兩個人無聲無息的鑽入寢殿。


    西涼王的宮殿依然很樸素大氣,隻不過在他的房間裏,擺滿了各式各樣迦樓羅的模型,不過巴掌大,五百年了,當初楚國的迦樓羅很多人都是驚鴻一瞥,於是西涼人隻能從幸存下來的人的話語中去想象那個可以遮天蔽日的迦樓羅,所以曆代的西涼王手裏也有了不同的迦樓羅。


    找開關這件事對於百裏洛川來說顯然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他的目光一轉,便看到了上百隻小小的迦樓羅中的一個。


    林清越也看到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


    這麽多隻迦樓羅,每個都被西涼王拿到手裏不知道摩挲了多少遍,那些天隕石在長久的摩挲下,泛出一絲淡金色,但是這隻卻很新,所以說,這件不大拿得動。


    百裏洛川一躍,跳上看似懸掛在牆壁上的那隻,然後試著扭了幾下,仿佛在暗合某個機關。


    很明顯的,就算有人看出了端倪,但是不知道打開的方法,肯定也會暴露,但是百裏洛川不過瞟了一眼,從那隱約的摩擦痕跡上便找到了某種信息,然後將這個機關給破解了。


    之後,那麵牆果然無聲的打開,林清越和百裏洛川迅速進入裏麵,那麵牆自動關上,而那麵牆剛剛無聲的合上,西涼王便推門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照舊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揉了揉額頭,雖然他是一個帝王,但是依然為子女的事情而擔心,赫連春波看起來淩厲行為出格,但是實際上對於他而言卻很好管教,但是二女兒赫連春風看起來很聽話,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哪怕是楚國的千金小姐都比不了的矜持文雅,但是卻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他這樣想著,又覺得有什麽不對。


    為什麽,春風這次認錯的這麽快?雖然剛才在外麵他們有差點吵起來,但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


    他看了看房間,明明什麽都沒動過,但是他心裏的怪異卻愈發濃重。


    為什麽,他覺得,這裏有人來過?


    *


    百裏洛川和林清越進入那麵牆之後。


    牆後麵是一條通往地下的小道。


    兩個人沒什麽疑惑,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百裏洛川在前麵打頭陣,林清越牽著百裏洛川的手,感覺到他強勁的脈搏,微微放心。


    至少這樣證明他還是很好的。


    長長的甬道隻有一盞微弱的燈,兩個人繼續往下,走到後麵,眼前豁然開朗,燭火通明。


    地麵是巨大陰陽圖。


    沒有人。


    但是擺在中央的,卻是一朵花。


    紅色的花。


    林清越當然看過這朵花,在一花一世界裏麵,後麵落到她手裏的也是一朵花。


    但是這朵花明顯比林清越的那朵更加嬌豔和搖曳生姿,渾身上下仿佛流動著血液一般的感覺。


    看著那朵花,林清越明顯感覺到百裏洛川的心跳在瞬間一頓,然後便平穩如常。


    她看向百裏洛川:“這花有問題嗎?”


    百裏洛川道:“瘟疫的種子就是這朵花。”


    林清越看向百裏洛川。


    百裏洛川笑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林清越覺得他的笑容有點冷。


    林清越道:“那麽接下來有辦法了嗎?”


    百裏洛川道:“找到源頭就好了,拿著這朵花,我們走。”


    林清越點了點頭,然後上前捧著那插著這朵紅花的瓶子,轉身往外麵走去。


    而他們沿著那甬道往迴走,走了一段路,突然間,機關開啟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外麵傳來西涼王陰冷的聲音。


    “百裏洛川,怎麽不出來了?”


    ------題外話------


    國慶節快樂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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