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伏在桌上想了半晌,該給魏廷爍繡隻什麽瑞獸呢?


    鴛鴦是斷斷不能繡的,免得他又自作多情。龍也不妥,他尚為皇子,免遭人詬病。麒麟仙鶴又太難了,我也不會啊,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實在拿不出手。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技到用時方生疏啊,我拍拍腦袋,頗為煩惱,早知會有今日這一遭,從前便好生學習女紅了。


    正愁頓間,忽然福至心靈,架起繡繃,選了塊湖水藍的絲光綢,用金線摻著一絲銀線繡了一尾靈動遊曳的錦鯉,周邊寥寥點綴了一些水波紋。


    細如發絲的繡花兒針刺破光潔的綢緞,竟讓我生出一絲感歎,綢子被刺破時,也會覺得痛楚麽?


    好在緊趕慢趕,在光線快要散盡前落下了最後一個針腳,我將絲線細細在針身上繞了幾圈,結了個暗結,把線頭藏在內側,剪斷了絲線。


    我起身步到窗下,就著落日的餘暉細細查看著。碧水金麟,在暖黃的光線下隨著我的動作細碎地閃耀著點點柔和的光芒,還不錯,我很滿意。


    我瞧瞧天色,想著就趁這時候給他送去吧,也不知他哪日出發,早些了這樁事才好。


    我收拾好桌麵,略整理了儀容,便往魏廷爍的書房去了,他這兩日似乎很忙碌,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裏,進進出出好些臣子,許是政務纏身吧。


    我到他房前時,新月初升,今日是滿月呢,真真是海島升冰輪,很漂亮。


    我伸手正欲推門。


    “柳小姐且慢。”


    小太監攔住我,陪著笑臉:“三皇子正同幾位大人議事呢。”


    我愣了一瞬,旋即歉然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去廊下等候吧。”


    “有勞柳小姐了,要不要替你搬張椅子?”小太監頗為殷勤。


    “不必勞煩了。”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退下台階,去遊廊邊略站站。說起來我甚少到魏廷爍的院裏來,我四下打量著,這院裏打理的如同他的人一般,生機盎然,很有活力。


    我不禁有些黯然,想起他曾是那般恣意的少年郎,如今卻似乎像變了個人似的,令人歎息。


    “三皇子請留步,臣等受不起。”


    一句客氣的謙讓令我迴過神來,我迴首望去,是魏廷爍親自迎送著幾位大臣。


    魏廷爍正客氣著,一撇頭看見了我,有些訝異,衝我粲然一笑,滿堂生輝。


    他送走大臣,幾步匆匆來到我身邊,柔聲詢問:“來了怎麽不進去?站在這裏做什麽?”


    我笑笑:“聽聞你正在議事,不便進去打擾。”


    魏廷爍聞言,轉頭衝門口的小太監吩咐著:“以後柳小姐來了即刻通報,不得阻攔。”


    “是,奴才遵命。”


    許是他的語氣有些許責怪的意味,小太監恭謹地立在那裏,微微有些顫抖。


    我忙拉了他一下:“是我自己願意在這裏等候的與他人無尤,切勿遷怒於旁人。”


    他迴身順手執起我的手拉住:“站了多久?累不累?手這樣涼,定是有一陣子了。”


    我頗為尷尬地抽出手來,垂首取出錦囊遞與他:“我是來送這個的,我女紅粗陋,你別嫌棄。”


    魏廷爍接過錦囊,對著月光細細看著,愛不釋手,他欣喜地點評著:“這繡的胖蛇真可愛,我特別喜歡,隻可惜不是鴛鴦,不過無論是什麽,隻要是星兒為我繡的,我都喜歡。”


    我尷尬極了,也不知是他眼神不濟,還是我真的繡的不成樣子,我窘的滿臉通紅,小聲嘟囔著:“這...這是魚...”


    “呃......”


    這下子輪到魏廷爍尷尬了,他無言了片刻,又欣喜的誇著:“對,就是魚,我瞧著就是魚麽,魚好,年年有餘,我喜歡!”


    “......”


    瞧著他這波浮誇的誇讚,我真有些忍不下去了,我拿過錦囊同他解釋著:“這是一條鯉魚,一條錦鯉,取魚躍龍門之意。”


    我瞧著他:“有言道,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想來眼下最合適不過了,且錦鯉代表著幸運,唯願你安樂順遂,平安歸來。”


    魏廷爍頗為動容,一時間默默不語,隻是從我手中取過錦囊細細摩挲著。良久才抬起頭看著我:“我很喜歡。”


    我笑笑:“喜歡便好,若是來得及,我想去一趟廟宇,替你求個平安符裝上。”


    “不必了。”


    魏廷爍竟然立刻拒絕了我。


    我頗為詫異地看著他,以為他是怕我又生了要跑的心思,急急解釋著:“我是真心想去求符的,並沒有別的心思......”


    “我知道。”


    他溫柔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攬過我:“我自然相信你,隻是,我有更合適的東西裝在這錦囊裏。”


    “什麽東西?”我瞧著他。


    “你想看麽?”他賣著關子。


    看看唄,我點點頭。


    他便攬著我往他屋裏走去,我有些猶豫,腳步一滯,不太想進去。


    “怎麽了?”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


    “......”


    我垂著頭,無聲地抗拒著。


    他轉了轉眼珠子,撇嘴輕笑著:“想什麽呢?矜持一點好麽。”


    他戲謔地拉了我一把:“快些走,不會把你怎樣的,放心吧。”


    我拗不過他,隻好被他連拖帶拽地拉進房間裏,進了門口他便往榻邊去,我拉著門扇說什麽也不肯再往裏走了。


    “真是服你了你了。”魏廷爍無奈地放開我,徑自去了榻邊。


    他從榻邊摸索了一會兒,用手捧著一樣事物來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地奉至我麵前。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珍寶至於如此珍而重之。我順著他的指引向他手心看去。


    “......”


    不過兩朵小小的幹枯花朵而已,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瑰麗,小小的,枯萎的,靜靜躺在他手心裏。


    我實在是誇不出口,一時愣在那裏努力的組織著語言,半晌才擠出幾個字兒:“似乎是幹花吧。”


    魏廷爍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我就知道你根本不記得。”


    “記得什麽?”我看著他。


    “這是我初見你那陣子你曾戴過的兩朵梅花,你曾氣惱地丟給了我,你忘了吧?”魏廷爍垂下眼眸,仿佛在迴憶著什麽。


    我仔細迴想了半晌,仿佛是丟過兩朵梅花,是同他第一次用膳那天,在小客棧的飯廳裏。可我是隨手丟在桌上的呀,哪裏是丟給他的?


    “你把這留到了現在?”我頗為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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