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壽一聽這話,剛剛還挺直的腰背瞬間彎了下去。


    “陛下,臣不敢。”


    秦肆酒冷笑一聲,將桌上的折子狠狠扔到了金壽身邊。


    “你不敢?你自己看看!”


    秦肆酒一連在桌子上挑了好幾個奏折扔過去,“看看上麵都寫了什麽!”


    金壽撿起麵前的其中一本翻開,霎時間瞪大了眼睛。


    秦肆酒看著他的表情,嘲諷地說道:“資治少尹,通政使司副使,兵部尚書個個都參了你一本,你還說你不敢!?”


    秦肆酒緩緩站起身,走到金壽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道:“後方統籌打仗,需向前方運送錢糧物資,因這樣一來一迴效率低,便將部分財政管轄交予你手上,可是你呢?”


    他裝出一副十分生氣的模樣,踢了踢腳下的奏折。


    金壽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眉頭皺的死緊。


    秦肆酒繼續道:“前線來報將士們吃穿用度不夠需撥款,你二話沒說就給拒了,怎麽?當朕是死的!?”


    在秦肆酒這話說完,一旁的李肅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門外的太監侍衛們也全都跟著跪了下去。


    李肅陰柔的聲音帶著緊張和恐懼:“皇上...皇上您息怒啊。”


    .


    金壽緊抿著唇,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曾經皇上對自己如同師長,尊敬的很,如今怎麽會...


    難不成是淵王從中作梗?


    金壽壓下心中的疑慮,壓低聲音解釋道:“皇上,邊境那地本就物資稀缺,即使撥款也是被各地官員層層剝削,真正能到手的有幾成?”


    “更何況..”金壽磨了磨後槽牙道:“淵王生性殘忍狡詐,眼下情況本就對您不利,邊境的兵馬大多數是淵王部下,臣認為這是一個削弱他的好機會。”


    秦肆酒眼眸幽深地望著金壽,隨後彎腰攙著金壽的胳膊讓他起身。


    他的語氣像是有些哀怨:“宰相,朕知道自己剛登基許多事情還不懂,讓您費心了,但是..”


    秦肆酒直直地望著他:“但是您直接告訴我是為了削弱淵王不就好了?害得我誤會了宰相您...”


    他輕笑了一下,“朕還以為你也要造反呢。”


    這話一出,金壽又要跪下。


    “皇上,臣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秦肆酒連忙抬手:“行了行了,別跪了,朕也隻是隨便說說。”


    “那淵王...”金壽的聲音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隻因為外麵忽然走進來一人。


    .


    謝玄身穿一身鴉青色綢緞素袍,眉目含笑,容顏如畫,隻是身後披散的墨色長發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


    他的聲音輕柔,像是在笑,“本王如何?”


    金壽在看見謝玄的一瞬間臉色便黑沉得不行,不過麵上還是拱手恭維道:“淵王殿下。”


    謝玄眼神都沒勻給他,徑直地往裏走。


    “皇上。”


    該有的禮數全都沒有,跪在地上的大太監李肅嚇得額頭冒了冷汗,眼珠子瘋狂亂轉。


    淵王今日怎會來此?


    這是什麽修羅場啊?


    .


    謝玄走到椅子前坐下,手上把玩著一柄羽扇。


    他伸出手從容地整理著袖袍,待做完一切後才抬頭。


    謝玄胸腔溢出低低的咳嗽聲,“瞧我,竟失了禮數。”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謝玄可沒有半點想要起身的意思。


    他用扇子點了點正中央的椅子,說道:“皇上,您怎麽不坐?”


    金壽立馬找到了話頭,語氣稍差了點,“淵王殿下,您用此等言行對待皇上,未免有些不合規矩。”


    謝玄不知怎麽,兀地哼笑一聲,悠悠抬眸望去:“規矩?”


    他的聲音十分冷冽,“宰相您還是先想想自己是如何越俎代庖,駁了邊境撥款請求,再來跟本王提規矩。”


    “你!”金壽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不過多年的隱忍讓他的表情和語氣迅速恢複如初。


    金壽緊緊地咬了下後槽牙,隨後緩聲道:“淵王教訓的是,皇上也正在因此事訓斥微臣。”


    .


    謝玄顯然不想和他玩什麽表麵恭維的虛偽招數,而是直接對著外麵招了招手。


    “來人。”


    秦肆酒看著謝玄,眼神中緩緩帶上了危險的意味。


    門後很快便進來了兩名侍衛打扮的人。


    謝玄指了指身邊的金壽,說道:“宰相大人觸怒龍顏,實乃大不敬,拖出去賞八十大板。”


    金壽猛地轉頭看向謝玄,“淵王殿下此舉是否僭越了!皇上還在這呢!”


    謝玄漫不經心地挑起扇尾掛著的穗子,放在手指間撚了撚,笑道:“皇上,臣十萬精兵駐守邊疆苦寒之地,吃不飽穿不暖...”


    他整個身子往後靠,微抬下巴繼續說道:“於公,軍心不穩,容易打敗仗。”


    謝玄忽地將扇子合上,扔出去,帶起一股風打到了金壽的臉上。


    “於私,臣很不開心啊。”


    .


    金壽最終還是被拖下去打了八十大板。


    在親賢殿內都能聽見他痛苦的哀嚎聲。


    秦肆酒瞥了一眼謝玄臉上的表情。


    謝玄平日喜歡逗鳥賞花和一些新奇玩意,手底下人整日滿京城地尋找。


    而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就如同看見手底下人獻上了什麽垃圾玩意那般平靜。


    秦肆酒坐在正中央的龍椅上,輕笑一聲:“淵王說宰相是越俎代庖,那麽請問淵王現在此舉是在做什麽?”


    謝玄其人喜淨,話少,可一張口滿是荒唐話。


    “宰相如此做法是沒將皇上您放在眼裏,這種狗東西自然不必麻煩您,所以臣鬥膽替您教訓教訓。”


    “這麽說來...”秦肆酒身子往前傾了一下,“朕還得謝謝你了?”


    “不必。”謝玄咳了一聲。


    許是今日風大,他咳嗽的頻率稍微有些頻繁,嘴唇上的血色更淡了。


    “不過皇上若是想要賞賜臣的話...就那顆血靈芝吧。”


    秦肆酒:“.....”


    .


    金壽屁股上麵被打得血沫橫飛,沒眼看,簡直沒眼看。


    就連行刑的小侍衛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謝玄倒是閑散地從殿內走了出來,貼身侍衛懂事地撐了把遮光傘在他頭頂。


    他嘴角噙著笑意走到了金壽旁邊,眼神中帶著幾絲嘲諷看向趴在木凳子上的金壽。


    “宰相大人,您還好吧?”


    金壽疼得呲牙咧嘴,眯了眯眼看著謝玄,好半晌才從牙根擠出來一句話。


    “多謝淵王殿下關心,臣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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