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暮曉施術欲召來沿途的花草木靈,以追蹤檮杌的行進路線。


    然,她和莫染行了很遠沒遇上一株有靈氣的花草。


    岑暮曉蹲下來,撿起一朵折斷花枝的鳶尾花,她眸子一眯,細細打量,憤憤道:“老奸巨猾!!”


    檮杌了解花神能力,殺人的同時毀掉了沿路有靈氣的花花草草。


    大肆無差別殺人,行蹤詭秘,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暘穀。


    可如今的暘穀駐守著數萬天兵,他去那兒無疑是送死,他不可能冒這個險再去毀掉神木。


    莫染猜測說:“那他有沒有可能去血海?那是他誕生的地方,是他的力量源泉。”


    “那裏的戾氣早在你沉睡的時候就被扶桑淨化過了,對他來說沒什麽用,他不會不知。”


    岑暮曉望了望天,檮杌逃脫控製,人間血流成河,在天的意料之中麽?


    這是在逼她做出救世的選擇?


    一個執著於滅世的魔神硬生生被天道逼成救世主。


    難怪世人都說人算不如天算。


    岑暮曉隻覺她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便是天的套路。


    誰讓她愛的人是天呢?即使此次玉石俱焚,她也心甘情願。


    扶桑不在的日子度日如年,她不是沒想過結束,隻是總抱有扶桑會迴到她身邊的念想。


    檮杌再次騰空出世,她忽然明白了大司命對扶桑說的話:“魔神一旦降世,整個世界就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是滅世還是救世全在一念之間,這是一場豪賭。”


    確實隻在一念之間。


    罷了,若她犧牲自己拯救世間是扶桑所願,她有何不肯?


    七年前,玉茯苓渾身是傷,來到拈花灣找過她。


    扶桑在輕塵殿外遭到眾仙門圍攻,玉茯苓曾打算出手相救,卻收到大司命的傳音。


    大司命告訴她:“扶桑絕非一般的神靈,他不會有事,你別插手救他得罪天帝。”


    玉茯苓不聽勸,她不畏天帝強權,她隻在意一個“理”字。


    扶桑隻想守護自己愛的人,他並未做錯,不該受到全世界的背叛。


    大司命情急之下強行把玉茯苓帶上了天機閣。


    “你以少司命的身份查看因緣線不算違逆天意,但你不要妄圖改變天意,一切都在天的掌控之中,你、我,誰都改變不了。”


    大司命拂袖一揮,因緣樹上的因緣線五彩發亮,如箜篌的琴弦一般豎立在眼前。


    玉茯苓半信半疑地撥開其中一根紅色的絲線,她看到了扶桑的真實身份。


    是天道害死了檀溪,迫使檀溪不得不應劫而亡。


    玉茯苓做夢都沒想到,世上最無情的天道跌落凡塵竟會變成如此深情的扶桑。


    連她相助扶桑置換仙根給岑暮曉也在天道的算計之中!


    天道以此來教化不安分的分身,隻為讓扶桑曆經劫難心灰意冷地迴去做一個清冷無為的天道。


    玉茯苓自以為能逆天而行,殊不知,她走的每一步都出於天道的引導。


    玉茯苓閉上眼,從頭到腳生出一陣惡寒。


    “現在明白了?沒人能敵得過天。”


    “天上人間要生變,太危險,迴來了就別走了。”


    大司命隻隱晦地說了幾句,透露天機的反噬之痛便已傷及肺腑。


    他十分吃力地在天機閣布下層層結界困住玉茯苓,防止她再下凡摻合天道的布局。


    大司命受傷,玉茯苓不忍再忤逆他,決定暫時留下來照顧他一段時日。


    大司命的傷一日比一日嚴重,以至於她次次想下凡卻又走不開。


    或許有另一條路可走,不一定非得犧牲誰的命。


    她必須去告訴岑暮曉,檮杌帶來的災禍尚未解除,隻要岑暮曉永久封印住元朗,便可保世間安定。


    她衝出大司命的結界,從她做出違逆天意的選擇之後,她的全身猶如刀絞般地痛,神力也在慢慢潰散。


    她恍然大悟,以往她所謂的逆天而行實則是順應天意,這一次她才是真正的逆天。


    天道仍然不肯放過莫染和岑暮曉,天道要讓一切迴歸原點!


    天意是要莫染、檮杌、岑暮曉三個人一起死!


    七年前的岑暮曉不以為意,那時的她正忙著創派,並未在意玉茯苓所說。


    現在驀然想起,岑暮曉才覺出天道這盤棋的深意。


    素情修為薄弱為何能解除檮杌的封印?


    她腦子裏關於望天門秘辛的記憶又是誰抹除的?


    她當初受何人所控汙蔑扶桑與甘木種子有關?


    不是酒仙,也不是聽荷所為。


    答案如今顯而易見。


    是天道。


    天道把素情這顆棋子安排到扶桑和岑暮曉身邊,看似不起眼,卻總能起到大作用。


    岑暮曉想通這一層,心裏竟一點也不震驚。


    “其實,你沒必要謀劃這麽多,想要我怎麽做,一句話就行,我怎會不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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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暮曉抬頭仰望著萬裏晴空,仿佛看見扶桑在雲層裏與她對視。


    她衝他甜甜一笑,又道:“為博相公一笑,這世間我就勉強救救咯。”


    莫染蹙眉看著她,又看看天:“你在說什麽?我們得趕緊找檮杌啊!”


    岑暮曉這是怎麽了?火燒眉毛竟不著急?不想救人了?


    “你迴去吧。”岑暮曉笑吟吟地,她拍拍莫染的肩膀,“我最不喜歡愛哭愛鬧的小孩子了,你兒子你就自己照顧吧。”


    莫染心下更添疑惑,下意識迴嘴:“我兒子哪裏愛鬧了?”


    話音剛落,她周身的景象極速倒退,她一站定,發現自己迴到了拈花灣,孩子在水缸裏歡快地遊著。


    她慌忙奔向門外,眼見著一團團黑氣如排山倒海般向著天邊的巨大黑洞奔湧。


    她頓感全身清涼,胸腔中的灼熱驟然散去。


    “娘親,我能走路了,我有腿啦!!”


    她愕然迴頭,小家夥從嬰兒狀態變為十歲的正常孩子,撒歡似地能跑能跳。


    岑暮曉做了什麽?


    拈花灣的魔們與莫染一樣感受到自身的變化,好像魔氣從體內一瞬間抽離,卻未感到絲毫痛苦,反而很舒暢。


    “因我而生,由我來結束,有始有終,也好。”


    岑暮曉懸在虛空入口,所有的魔氣盡數被吸納進虛空,自此,天下不再有魔氣。


    魔將堂堂正正行走於世間。


    須臾之間,黑洞倏地閉合。


    人們看著天邊那一抹白色倩影破碎到沙化,逐漸斑駁塵埃,化為點點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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