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暘穀附近的廬林鎮——


    天地異變,暴雨將至,正是晌午,整片天穹之下如墮黑夜,漆黑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些外出除魔的修士突然被一片片看不清的紅色虛影抽取畢生精氣,他們來不及躲避和還手便癱軟倒地,化為一具具沒有血液的幹屍。


    須臾之間,不明不白死去的人已有數百。


    血色的大霧代替被烏雲籠罩的黑暗,猶如一塊巨型的幕布鋪天蓋地向活人覆蓋。


    血霧吸收的精氣越多,大霧的血色越深,人們遠遠便聞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隻要沾上血霧,人的全身血液傾刻間被抽幹,尤其是有修為根基的修士們更是那層血霧的捕捉對象。


    人們哭喊著救命,連滾帶爬地逃跑,卻比不上血霧的蔓延速度,一個一個在驚嚇中猝然失去生命。


    人們如受炮烙似地縮進被子裏,可躲進屋裏同樣逃不過死亡,霧氣會鑽進門縫取人性命。


    處處充斥著恐懼的尖叫聲和唿救聲——


    “是什麽妖魔在作祟?!”


    “是魔神!肯定是魔神!!”


    “怎麽辦啊!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們!”


    一英挺的白衣男子立在空無一人雜亂不堪的街頭,鎮定自若的姿態在亂作一團的街道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望了一眼即將隨著風勢飄來的大霧,道:“哪裏是魔神,分明是天兵找了許久的噬元靈!”


    此人看上去修為不凡,但他沒有要救人的意思,隻是對於人們的無知揣測有些無奈。


    人們太過驚慌,是誰作祟在人們心中沒有區別,反正都是作惡多端的惡魔。


    魔神現如今已是背鍋的存在,任何妖邪作祟人們都隻會聯想到與魔神有關。


    大街小巷嚇唬調皮稚子的謊話不再是“再不聽話會被妖魔吃掉”,而變為“再不老實點,魔神必會找上門。”


    這句話看似不輕不重不痛不癢,是因不用說會被魔神吃掉,小孩子一聽魔神的名號便大喊大哭,再不老實的孩子也嚇得不敢幹壞事了。


    魔神已然成為繼蚩尤、檮杌之後最受人畏懼憤恨的惡魔。


    他搖了搖頭,魔神與蚩尤和檮杌是有本質區別的,蚩尤和檮杌因一己野心屠殺人類,造成人間生靈塗炭,而魔神的力量強到逆天,魔神本人卻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而且她在西夏殺了瓊林阻止猙破土而出,救了定安城的所有人。


    他陷入思考,平心而論,世間對魔神的誤會良多。


    血霧探測到高階靈力的存在,如同癮君子遇上鴉片,飛快地凝聚在一起,奔向他的方向。


    這樣一來,他像是個活靶子,血霧似乎專心致誌地要抽取他的精氣和靈力,他反倒是無意間救了許多人。


    他拔劍一擋,血光摻雜著金光,震得他的劍鏗鏘作響。


    他被推出去數丈遠,他迅速拋下一道金色的屏障擋在自己麵前。


    一列百十來人的隊伍自天邊降下,一身著銀色鎧甲的男子道:“戰神將軍,尊上命你順著血霧查下去,務必捉拿魔神!”


    白澤不解:“可這明明噬元靈的功法。”


    天兵深以為然地糾正道:“戰神將軍,尊上道是魔神便是魔神,您隻需遵照命令捉拿魔神即可。”


    白澤冷笑一聲:“我若是偏不呢?”


    天兵似乎沒想到白澤會有此言論,怔愣了一會,一臉苦口婆心,勸說道:“將軍,這話您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別讓其他神官聽了去,上次您守一重天不當被扶桑打下凡間身受重傷,尊上沒追究您的過失還命天女救了您,這次您萬不可再犯錯了!”


    白澤仍是沒記起往事,但他心想從前的他定不像現在這樣隻是一個傀儡。


    他累了,連死都不怕自然不會怕天帝怪罪,他隻想憑良心做事,他說:“大不了不做這個戰神,棋子我當夠了,不如在凡間做個普通的魔來得自在。”


    天兵愕然白澤的自暴自棄,白澤治下寬厚,深得一些天兵的交口稱讚,為首的這個天兵與白澤關係要好,不會加害於他,隻是擔憂白澤的狀態,恐他會犯下天規。


    眾天兵拱手道:“戰神將軍!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我們考慮考慮啊!”


    以天帝多疑的性子,戰神犯錯,他的直隸屬下必將同罪,他有了反心,他手底下的幾個輕信天兵必也逃不過天誅,他有什麽能耐與天帝抗衡?


    白澤深感疲憊:“罷了,出發吧。”


    冥界——


    岑暮曉看著風峋詭異的功法,可以預見人間正在遭受怎樣的劫難。


    望舒受傷無法鑽迴劍裏,劍在岑暮曉手中如同廢鐵一塊,發揮不出威力,她放下劍,魔神的力量迴歸她也可不用使劍。


    望舒拖著傷重的身體擋在岑暮曉身前,麵對著她說:“當心!”


    岑暮曉微微蹙著眉看他,她方才差點把望舒肢解,他為何仍要護著她?


    她失控時認定望舒是天道派來控製監視她的,她是否想錯了?


    她內心觸動,愈發覺得望舒和扶桑有一定的關係,扶桑曾經帶著望舒去過不周山,他會不會在望舒上做過什麽,所以望舒才會這般像他?


    她輕撫著望舒的臉,笑說:“你讓開,是不是傻?如今誰能傷得了我?”


    岑暮曉的瞳孔血紅,透著幽森的光,可她的笑容卻如同初春綻放的白蘭花,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出深深的戀惜。


    望舒擁有扶桑的記憶,看得出她隻有望向扶桑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溫柔的神色。


    她之前失控那麽多次,也隻有扶桑有能耐把她拉迴來,她又把他當成扶桑了。


    望舒麵上閃過一絲不滿,別過頭去,賭氣道:“誰擔心你了!我是怕你死了沒人帶我去吃好吃的了!”


    不過好在她尚未完全迷失。


    岑暮曉眼裏一團溫柔,望舒不知道他這般嘴硬也和扶桑極為相似,明明擔心得要命,非得倔強地不肯承認。


    死鴨子嘴硬!


    岑暮曉想了想,抿唇微笑:“好,等我解決完他,我就帶你去平江城,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我有錢。”


    望舒:“……”有種怪怪的、被包養的感覺怎麽迴事……


    他這顆鐵腦袋都能感覺到他們的關係開始發展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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