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峋連日來照顧扶桑幾乎沒合眼,陸離趁著風峋睡著過來看看岑暮曉。


    誰知剛走到門口發現有一層薄薄的的結界,他本以為是風峋設下的,他師出風峋,對風峋的術法了如指掌便嚐試突破,誰知門縫裏竟溢出黑氣來,與魔神之力極為相似。


    他心道不好,使盡全身氣力破除結界把門推開,卻看見岑暮曉和她的劍靈抱在了一起。


    他心冷如霜,就算是扶桑死了,他一樣沒有機會……


    岑暮曉愛扶桑,身中絕情蠱寧願自己去死都不舍得殺扶桑,認定是扶桑害死自己師父師娘也不舍得殺扶桑,他比不上扶桑在她心裏的地位,可他做夢都沒想到,她會和她的劍靈產生不一般的感情。


    陸離不知自己該不該想開點,他忽然又覺他好像沒輸,岑暮曉自然而然把望舒當成扶桑,她愛的不過是扶桑那張臉。


    陸離一出現,岑暮曉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再次燃起熊熊烈焰。


    岑暮曉推開望舒,握緊劍刃。


    望舒身受重傷無法自行迴歸劍刃,被人撞見自己和主人這般親密,他有些羞赧地低下頭,全然沒反應過來岑暮曉已動了殺念。


    “是不是你將我師父、師娘、殊歸製成了活死人?!”


    “是不是你將扶桑的神識拉入虛象困術?!”


    岑暮曉的聲音伴著魔神之力古怪的重疊,在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冥界顯得格外驚悚,她每問一句,黑氣如沸水蒸騰,直逼向陸離的胸口,隻差那麽一寸便可刺穿他的胸膛。


    望舒沒阻攔岑暮曉,從陸離有意無意地引導岑暮曉去往墓園探查聶春瀅之死的真相,望舒就有些懷疑陸離。


    岑暮曉沒有不由分說地下殺手,說明她並未失控,望舒沒必要攔著。


    他時刻提醒自己隻是一柄劍,他隻是把殺人利器,隻要岑暮曉不失控毀滅世界,他本不該過多幹擾主人的決策,更何況,陸離並不無辜。


    陸離的心涼得徹底,他怔在原地,腦子裏嗡嗡作響,喉頭湧上一絲腥澀,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不僅風峋懷疑他,連岑暮曉也這麽認為。


    他忽然覺得他這一生很失敗,父母親情、師父疼愛、心愛之人的垂憐,他一樣都沒得到過。


    他如今還有什麽?


    孑然一身,什麽沒有了。


    他格外鄭重地把一顆真心捧著給她,她非但不要,反而一巴掌打落他的心,在地上踩了幾腳。


    鮮血四濺,破碎支離。


    從前到現在,他卑微地纏著她,想著總有一天能夠打動她,能讓她看清自己飽含愛意的真心,到頭來,他不過是一人在唱獨角戲。


    陸離苦笑一聲,臉上的血色盡失,如風峋所說,她真的是石頭做的。


    他心冷了,肉體上的傷痛反而沒那麽疼了。


    他平靜地注視著她,淡道:“是,是我做的,你要殺我替他報仇嗎?”


    飄渺的黑氣滲進他的胸膛,幾乎要將他的五髒六腑撐開撕裂。


    他見過魔神之力的威力,傾刻間人便碎成殘渣隻餘膿水。


    他向前走了一步,直撞向黑氣,竟不畏死,他說:“你給自己中下絕情蠱的那一刻便該知道,他不死,死的人就是你,我不得不這麽做,我不後悔這麽做,他也不後悔,他是自願為你犧牲的。”


    岑暮曉沒見過這樣的陸離,印象中的他怕疼得要命,而且他藏不住心思,他怎麽會變成心思如此縝密的人?


    就因為喜歡上她,所以變得狠毒瘋狂?


    她實在不能理解,她還能怎麽做?她早就和他把話說清了啊!


    要不然她能怎麽做?陸離不顧她的意願強行把逆鱗送給她,她抽不出來,她已經很鄭重地拒絕過了。


    這條龍怎麽這麽煩人!


    又一次因為她的關係害了扶桑嗎?


    她恨陸離的自作主張和欺騙背叛,也恨自己總是給扶桑帶來災難。


    她怒得全身顫抖,滔滔不竭的黑色力量湧入屋內。有一部分並非來自她體內,好像是從外麵飄進來的,自忘川表麵上有一團團暗色的光亮,全都飛奔著朝岑暮曉的方向。


    望舒發覺狀況異常,自上次在瓊林的仙君殿她失控過一次後,似乎打通了身體與虛空的聯係,她的力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她竟還能操控鬼魂的邪念力量?!


    她似乎沒辦法停下,她不能控製自己不去吸收那些邪念。


    這樣下去太過樹大招風,天上的要知道了,她必逃不過一劫!


    望舒擔憂得身上冷汗直流,他乏力地輕輕拽一下她的衣袖,盡力平和語氣,像是哄小孩一般:“阿顏,不要被仇恨控製,好不好?”


    岑暮曉閉了一下眼,眼中幹澀刺痛,她嗓音嘶啞,怒吼一聲:“你要我怎麽冷靜?換你你能冷靜嗎?!”


    陸離忽然仰頭低沉地笑了,眼角卻止不住滑下淚水,他恨自己懦弱還會流淚。


    他失魂似地擦掉眼淚,麵上浮起一反常態的冷笑,與他往日乖萌的形象判若兩人,他笑說:“因為我恨他,我恨你心中隻有他,我也恨師父隻在乎他,他死了,我開心得不得了。”


    望舒一怔,陸離這是在作死!是心知自己逃不過所以放棄了?


    陸離死也就死了,岑暮曉怨恨太深一定會做出傻事!望舒不能讓她再次失控!


    望舒大喊:“陸離你趕緊離開!”


    陸離望向四周的黑氣,身上的血如泉湧,已失去逃跑的力氣,他本身也不想跑走。


    活著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


    他死之後,聽荷和風峋會不會為他難過?風峋會不會像對扶桑那樣,絞盡腦汁地想辦法複活他?


    大概不會吧?這世上有誰在乎他呢?


    陸離的眼底再無哀傷,他說:“曉曉,我的逆鱗在關鍵時刻可護你周全,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岑暮曉心中閃過一瞬間的不忍,但陸離親口承認害死扶桑,仇恨和對世間的絕望正在瓦解她的理智,刺得她頭疼欲裂。


    她怒吼道:“把你的逆鱗拔出來,拿走!”


    陸離充耳不聞她的要求,指著神木樹根處的一縷青色光芒說:“扶桑是後土大帝轉世,你種出甘木便可複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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