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暮曉望著他,喉頭哽咽:“詣之,我來了。”


    我是你的莫染,是你的阿顏,是你的暮曉,我來了,你醒一醒,好不好?


    岑暮曉席地而坐,握住扶桑的手,在接觸到他的皮膚的一瞬間,她的心裏驟然一顫。


    好涼,冰冷僵硬沒有一點血色。


    她仿佛被冰渣子刺痛,全身從頭冷到腳。


    冥王說:“一具冰冷的屍體有什麽好見的?”


    她本不願意相信,她總幻想著等他氣夠了、消氣了會立馬坐起來輕聲喚她“阿顏”。


    他會半抬著眼睫,賭氣看牆不看她,他會故作冷漠,嘴上說著讓她離他遠一點,心裏想的卻是:別走,我隻是沒有安全感,你多向我證明你的真心,我安心了就不會生氣了。


    她現在完全能懂他,她知道他想說什麽,她仿佛聽見他說——


    “阿顏,你真的好傻,我這麽明顯的愛意你看不出來嗎?誰都看得出,唯獨你看不懂,非要我說明白嗎?可是,我說了你又不信。”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過分,你從來也不肯信我。”


    “那些人都不是我殺的,你當時為什麽不肯聽我解釋?你對其他人其他事都心如明鏡,為什麽獨獨在我麵前傻得要命?說到底,你就是不愛我,你心裏沒有我!”


    “元朗殺了易殊歸,你為什麽拚著耗盡全身靈力都要救他?是你瘋了還是我看錯了?”


    “我的那顆心是為你而生的,我隻是賭一時之氣讓你毀掉我的心,你就當真忍心剜去我的心!你怎麽舍得啊!”


    “我好累,真的好累,你為什麽從不肯多心疼我一些?”


    “不知度己,何以度眾生?你說,一直以來,是不是我太自大了?”


    “阿顏,這個世間不需要我,你也不需要我,你又何必來找我?”


    岑暮曉淚如雨下,她哭著搖頭,不是啊,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她想把自己內心的話都告訴他,她不管他能不能聽見,她都要說出來,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不是啊,我信,我一直都信,是我太蠢,總相信別人的挑撥,總看不清真相,對不起,是我的錯。”


    “在九黎死的人是元康不是元朗,我本來想跟你解釋的,但我怕辜負二師兄的苦心,我想親自手刃元朗,對不起,我當時沒有向你解釋清楚,我昏頭了。”


    “都怪我笨,我給自己中下絕情蠱,害得自己有話說不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剜出你的心髒,那顆心我保護得很好,它在我這兒,對不起,等你醒過來我把它還給你,好不好?”


    “我心疼你的,隻是昔日仇恨蒙心,我嘴硬不肯承認自己也會心疼你,對不起,以後我會盡我所能地疼愛你。”


    “你並不自大,你是我心中最光明、最慈悲的神明,你救了我、救了很多人啊!你是我的神明,是我唯一的信仰,從今往後,我隻信你。”


    “詣之,我的詣之,我要你,我需要你,我愛你,你迴來吧。”


    她在心中一聲聲地唿喚,然而這些話她都說不出口,好似受傀儡術擺布,一遇見他,她便開不了口。


    是絕情蠱!


    她的石心複跳,她忽然想起緣由,是因為她為之動心的人死了!


    扶桑死了,她的心髒便活了。


    隻有扶桑被她殺死或因她而死,她才能活,她才不至於因心髒停跳而死,她才能活著撐到與神木融合的那一刻!


    在虛象裏,他說:“我死了,你就能醒過來了。”


    他知情?他知道她給自己中下了絕情蠱?


    她閉上眼在腦海裏搜索扶桑的記憶,終於她聽見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一個用術法偽裝過的聲音——


    “扶桑神尊,你的心上人因為你身中絕情蠱,你若不死,死的人就是她,你真忍心她心髒腐爛衰竭而亡嗎?”


    “別掙紮了,讓你體內的魔神之力安分一些,別替自己療傷了。”


    “你看,她還是愛你的,為了你,她差一點就要衝破我在虛象裏設下的壓製術法,她快能使出靈力了,你還不阻止她?你真想得救讓她為你送命嗎?”


    在虛象中,當她竭盡全力動用靈力為扶桑療傷時,扶桑說:“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


    他當時推開她,不是厭煩她,他是要救她?!


    如果她當時再加把勁,會不會就能救活他了?


    她心慌到失控,全身發麻發冷。


    是誰?是誰逼死他的?是誰掐斷了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是瓊林,也不是元朗,還能是誰?!


    她中絕情蠱這件事隻有盛珞璃和落雁峰的幾位師兄知情。


    不可能是他們!他們隻是凡人修士,他們不會傳音入耳這等高深術法。


    還有誰?還有誰?!


    她將記憶在腦海裏一遍一遍迴顧,一點一點尋找著疑點。


    望舒在門口隱約看見有黑氣如炊煙升起,和樹根靈氣一同跳躍冒出。


    “岑暮曉,你怎麽了?!”


    她又要失控了嗎?方才不還好好的?這又是哪裏想不通了?


    望舒抓住她的肩膀,搖晃著瞳孔已血紅的她,急得怒吼:“岑暮曉,你清醒一點,別再鑽牛角尖了!你要在他麵前失控嗎?你一旦發怒,他體內的魔神之力便會鑽空子迴到你體內!他就連屍體都保不住了!你冷靜點!”


    岑暮曉點頭道:“對,你說得對。”


    望舒唿出一口氣:“那好,你停下來。”還好用扶桑這張臉和她說話,她還是聽得進去的。


    屋內的黑氣似乎已察覺到岑暮曉情緒上的變化,各自蓄勢待發,等待著一鼓作氣迴歸魔神本體。


    望舒安撫地捧著她的臉,學著記憶中扶桑的動作,摩挲著她的臉頰,她眼中的血色似乎淡了一些。


    望舒見此法有用,又學著扶桑的語氣輕聲道:“阿顏,你看看我,不生氣,想開一點,好嗎?”


    岑暮曉神色古怪,她看著焦急萬分的望舒,她忽然笑了,不停喃喃:“你說得對啊,我怎麽沒想到,是他!是他害死了扶桑!我的迴溯法是他改動的!虛象困術是他設下的!”


    望舒一臉茫然,“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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