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師叔已經死了,接下來便是殊歸、師父和師娘。


    還有木童和幾位師兄。


    還有華山所有人。


    不行,她絕不能讓此事發生!


    她握著望舒,向著黑氣源頭瞬行。望舒似能為她指引方向。


    遍地血色之中,掠過一道拖著黑色虛影的紅色身影。


    她滿眼憤恨地望著他,手中的劍柄快要被她捏碎,她咬碎牙關,怒聲質問:“風詣之,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


    風詣之迴過身來,霎那間四散的黑氣驟然迴歸到他體內。


    周圍昏暗朦朧,但隨著他轉身,他整個人立在那兒,竟是如照亮黑夜一般熠熠生輝,他當真是生得極美。


    他習慣於散落的長發此刻用繡著精細紋飾的紅色一字巾高高束起,整個人看起來很不一樣。


    他的眼神中再也沒有她印象中的明朗清澈,而是用著一雙極其詭譎、近乎獸性般嗜血的眼睛望向她。


    他薄唇輕啟,冷笑中又包含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痛楚,“我不肯放過你?到底誰不肯放過誰?”


    他本以為他失去了心髒,他們總該不會再有交集。


    她隨隨便便將他拉進她的迴溯法,有經過他的同意嗎?


    說著花言巧語哄他開心,轉頭就嫁給她朝思暮想的易殊歸,她的心裏有過一點不安嗎?


    易殊歸“活”過來了,她就這麽高興麽?


    嫁給易殊歸才是她的畢生所願吧,難怪在九黎時麵對他的求娶,她都是心不在焉!


    三番兩次,不顧他的感受傷他至極,再因各種各樣的原因和目的靠近他,次次真誠得連她自己都信了吧,而後再狠狠地一刀紮進他的心。


    他不放過她?


    好笑!他倒想問問,她是多恨他,恨到幻境和現實都不肯放過他,要一次次誅他的心,將他的心狠狠蹂躪撕碎!


    “你到底想做什麽?”岑暮曉怒不可遏地尖聲吼著,聲音像沉雷一樣滾動著,傳得很遠很遠。


    “曉曉,他殺了那麽多人,你還在和他廢話什麽?”易殊歸聞聲趕來,抓住她的胳膊,複看著暴虐兇殘迷失自我的風詣之,又道:“他想做什麽?他隻想殺人而已!”


    風詣之眯起眼睛,血紅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幽光,慢條斯理地說:“你來得正好,是該算算咱們之間的賬了,瓊林。”


    易殊歸臉色驀地煞白,卻又立刻沉著下來,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風詣之抬起眼簾,血瞳裏閃著猩紅的光澤,“虛象困術,這等高深術法你竟也能使出來,一直以來,是我小瞧你了。”


    言畢,一道黑光極速閃過,直直刺向易殊歸的胸膛。


    岑暮曉的眼睛精光一輪,她迅速振臂一揮,望舒“鏘”的一聲,劈開那道黑光,劍光和黑氣劇烈碰撞產生一股巨大的氣浪,卻將剛要舉劍攻向風詣之的元康和郎月清掀翻出去。


    她的整隻胳膊麻到刺痛,險些握不穩手中的望舒。


    力道不大不小,不至於傷了元康和郎月清,他們茫然地揉了揉身上酸痛的地方,很快便明白了。


    岑暮曉似乎不想任何人插手,不想其他人做無謂的犧牲。


    她和他之間的恩怨該由她自己解決。


    岑暮曉微抬眼皮,淡道:“請二位師兄不要讓人靠近這裏。”


    “小師妹……你……”


    “那你當心。”


    元康和郎月清猶疑不決地站起身退到一邊。黑暗中仍能瞧見幾個白影竄動,他們並未走遠,仍是不放心岑暮曉獨自抗擊魔神。


    易殊歸平靜又從容,淡淡地、以勝利者的姿態麵對著風詣之。


    他像是在向風詣之炫耀戰利品一樣耀武揚威地笑了笑。


    岑暮曉微微側眸看一眼易殊歸,隨即看著風詣之,她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不知是承受不了魔神之力還是太過憤怒,她冷冷地怒喝:“你休想再傷他一次!”


    風詣之怒極又心寒,臉色愈發鐵青透不出一絲血色,他恨不得上去扇她一巴掌,讓她清醒清醒,卻又極力克製住。


    他的手指捏得幾乎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他又不想表現出來,再生她的氣有何意義?


    不正是說明他自己還放不下?


    何必!


    他甚至都不想再跟她解釋她身中瓊林的虛象困術,他進來破術不是為了救她,而是自救,他根本無需她的理解。


    他隻要殺掉虛象中的所有的人就可以出去了。


    至於她……


    她愛留在這裏便留吧。他沒必要管。


    風詣之微勾唇角,露出冷酷的神色,“那就要看看你能不能保得住這些螻蟻了。”


    他抬起手臂,黑氣如食人血肉的禿鷲瘋狂掠奪,倏忽一瞬,血光四濺。


    不遠處的那幾個白色身影簌簌倒下,血跡斑斑,零落成泥。


    元康和郎月清,還有幾個華山弟子,他們每個人死之前仿佛都在說:“快逃……”


    所有人都用死亡告訴她,讓她快逃。


    悲憤之餘,她的身子卻湧上一陣無力感。


    她能逃去哪?


    這種無力不是精神上的,是肉體上的,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從她身體裏強行剝離。


    她忽然想起在她的夢裏,天道抽離她的力量時也是這種感覺。


    不隻是疼,更有一種血液流幹似的虛脫。


    她額頭冷汗直冒,她屏息閉眼,身子微晃了一下。


    易殊歸將她的胳膊抓得更緊,“青青姐被他殺了,二師兄和郎師兄也死了,你在猶豫什麽!!非要等到我們都死了,你才能醒悟嗎?”


    風詣之見她陷入自我掙紮,想去扶著她,又堵著一口氣,腳步灌了鉛,他怒極反笑:“當真是好不要臉,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喜歡易殊歸的,為了找我報仇,假扮自己的心上人去和自己的情敵拜堂成親,簡直荒謬!”


    易殊歸臉色驚變,忙道:“曉曉,你別聽他胡說!你不去殺他,我去!”


    他憤然拔劍,易寒和聶春瀅突然出現擋在他的前麵,推掌凝成結界將他和岑暮曉罩住。


    他們齊聲撕心裂肺地喊著:“快逃!”


    而後,隻聽得一聲爆炸似的響聲,風詣之閃至二人身前,黑氣灌於二人顱頂。


    “嘭——”


    腦漿崩裂,眨眼間兩個人化成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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