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暮曉來不及整理亂糟糟的頭發,徑直推門出去。


    風詣之木然地頓在門口,嘴唇翕動,似在說什麽,岑暮曉沒聽見,剛欲捏瞬行訣,發現他沒有跟上來,她驀地迴頭,身後的畫麵好像靜止了。


    “詣之,你不和我一起……”她還未問出口,風詣之和輕塵殿化為煙霧倏然散去。


    “詣之,詣之,你在哪?”她驚慌地喊著,止不住緊張起來,就像她做的噩夢一樣,風詣之如雲煙般消失不見了。


    她從前是無涯時,隨口的一句話便能成真,她突然害怕起來,無涯的意識開始逐步覺醒,她這沒來由的烏鴉嘴能力,會不會也再次蘇醒?


    所以她所做的夢會不會成真?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


    她又折迴去找了一圈,周圍的景象如畫布燃燒一般一點一點被火光吞噬,隨之而來的皆是空白,白茫茫的一片,隻有向輕塵殿外走才能看見花草如茵。


    果然是迴憶,是虛幻的?


    陸離對風詣之的迴憶時間有限,到這裏為止了?


    她怔怔了片刻,摸著自己的唇,唇上的嫣紅猶在,感觸明明那樣真實。


    她禁不住難過,夢裏跟他和好了,現實呢?


    她心想著,詣之,等我,等我解決完元朗,我再去找你。


    她剛落在花海,對上陸離幽怨的眼神,他說:“怎麽這麽久,你進去幹什麽了?”


    “呃……”岑暮曉抿了抿嘴沒好意思說下去,腦海裏放電影般清晰浮現和風詣之那些纏綿。


    陸離似是很單純,她欲言又止,他沒多想,也沒繼續追問下去。


    時間已經耽誤了,饒是過去式,她也算誤了正事,為何和風詣之在一起的時光總覺得過得特別快呢。


    她使勁搖搖頭,趕走腦子裏的雜念。


    這種關鍵時候,千萬別醒過來了,她隱約記得迴溯法一旦被打斷,再要施法便不一定能定在準確的時刻。


    “我要迴華山。”


    現在過去不一定能碰上兇手,但至少可以確定風詣之不是兇手。


    陸離一臉疑惑,“好不容易逃出來,你還迴華山做什麽?”


    穿著嫁衣跑出來,和風詣之單獨相處了幾個時辰,現在迴去一定會被華山長老說三道四。


    陸離當真不知自己中了迴溯法麽?岑暮曉顧不上疑問,連連拉著陸離往華山瞬行,邊走邊說:“我在你的迴憶裏,我是進來找師娘遇害的線索的。”


    陸離愣了一會,“你師娘……遇害?你為何會知道你師娘會有危險?”


    “你真的不知?”


    奇了怪了,這裏到底是不是陸離的迴憶?


    她該不會用錯術法口訣了吧!


    一道紅光和黑影驟然降落在華山山門前。


    她剛站定,看見了一個她怎麽也沒想到的人。


    易殊歸迎麵跑著過來,滿臉焦急,“你跑哪去了?找你半天了!”


    岑暮曉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殊歸?”她揉了揉眼,“你怎麽……你在陸離的記憶裏沒死?”


    陸離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


    他的記憶為何像是錯亂了?


    先是看見玉茯苓,她便奇怪,現在易殊歸死而複生了?


    “喂,大喜的日子,你咒我死?!”易殊歸微蹙著眉,戳了一下她的頭。


    她這才注意到易殊歸穿的是喜服,她再看看自己身上。


    明明風詣之給了她一套白衣,她出輕塵殿時穿的都是白衣。


    現在,變成了嫁衣……


    她愈發覺得詭異。


    陸離似心有不甘,在她耳邊小聲說:“你真要嫁給他嗎?你不都打算逃婚了麽?”


    “逃婚?”


    **何來逃婚?


    易殊歸怒視著陸離,一把抓住岑暮曉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你們嘀嘀咕咕什麽呢?陸離我警告你,離曉曉遠一點,她是我的娘子,我們就差拜堂了!”


    岑暮曉握著易殊歸的手微微顫抖,他掌心的溫暖和觸感真實得可怕,竟讓她有些懷疑他沒死。


    一如小時候,她被其他峰的弟子罵是克死父母的災星,易殊歸也是像現在這樣,緊緊握著她的手,站在她這邊,與那些人爭吵維護她、為她出氣。


    再大一些後,易殊歸知男女有別的分寸,便很少這麽直接地牽她的手了。


    “殊歸,你……”她鼻子一酸,話未說出口,眼眶浸滿淚水。


    他沒死,而且他看起來氣色紅潤,他的病也好了?


    易殊歸和陸離在爭吵,兩個人都沒發現的她的異常。


    陸離指著易殊歸的鼻子嚷嚷道:“她不願意,她又不喜歡你!你們華山欺負人!欺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仗著養了她十九年,便要她犧牲一生的幸福!你們無恥!”


    易殊歸登時召來佩劍,架在陸離的脖子上,“你說誰無恥?你不過是曉曉的靈獸,她願不願意還輪不上你這個靈獸說三道四!”


    陸離鄙視地輕哼一聲:“藏汙納垢,虧你們華山自稱名門正派,說不過便要動手,惱羞成怒了吧?”


    一條火龍竄起,將易殊歸的劍擊在一旁,火紅的眼睛直直瞪著他。


    陸離咬牙切齒地說:“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帶走曉曉!”


    岑暮曉迴過神,忙站在一人一龍中間,張開雙臂隔開他們,道:“別吵了,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什麽怎麽迴事?”易殊歸勉強收迴佩劍,翻了陸離一眼,然後拿手背覆在岑暮曉的額頭上,複又摸摸自己的額頭,道:“你今天怎麽怪怪的?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怎麽人人都說她怪?


    明明是他們怪啊!


    “我沒有不舒服,我好得很,師娘在哪?”岑暮曉隻當這個易殊歸是迴憶的一部分,先暫時不去追究他到底是否真實。


    易殊歸很想生氣,卻又不忍心苛責她,歎道:“我出來找你時,她發了好大的火,你這次確實有些……過分了。今日怎麽說也是我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可是你……怎能穿著嫁衣就跑出去了……”


    他將岑暮曉發髻上的一縷淩亂的發絲撫平,又喃喃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別再亂跑了,我們迴去吧?”


    “我……師娘沒死?”岑暮曉腦子有些混亂,“你是說她沒死,這怎麽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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