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暮曉雙手一發力,她和陸離身前的紅黑屏障勢如破竹般向著山門推進,陡然間大地震蕩,巨響轟鳴。


    “刺啦——”


    金紅相接的一霎那,巨大的衝擊力將眾華山弟子撞出去老遠,護華山千年的護山法陣就這麽……碎成了渣!


    眾弟子大驚失色,心知擋不住岑暮曉,奇怪的是早就讓人去通知掌門和長老,為何等了許久無人來援助。


    “我們快擋不住了!我們擋不住的!”


    “怎麽還沒有人來!她……她要闖進來了!”


    岑暮曉淡淡地看著他們,吐出兩個字:“炮灰。”


    眾弟子一臉茫然,顫顫地拿劍護在身前。


    岑暮曉輕蔑地哼了一聲,“這都不懂?你們掌門拿你們當炮灰呢,這麽賣力阻我,你們的小命在他眼裏一文不值。”


    眾弟子神色各異,聽她這麽說在心裏打起了鼓。


    岑暮曉不想傷了這些外門弟子,能讓他們乖乖讓路是最好不過的。


    眾弟子自知擋不住岑暮曉,猶豫不定地互相看著對方。


    陸離道:“我知你心善,不願傷了他們,要不你用惑心術定住他們吧,找你大師兄麻煩要緊,去墓園查你師娘的死因也要緊。”


    陸離目光遊離,似乎有心事,很著急讓岑暮曉去墓園一探究竟,好像聶春瀅是他師娘似的。


    岑暮曉想了想,陸離說得也對,既然元朗要當這個縮頭烏龜,那便不著急收拾他,先去一趟墓園。


    她踏進山門的同時,向山門拋下一個結界。


    惑心術也在她行走的過程中施下,眾弟子頓時呆在原處,如行屍走肉毫無感知。


    她自行設置結界自然不是為了修複華山陣法,而是防止她替師父清理門戶時,外人趁虛而入。


    陸離眼見著紅光和黑霧交相輝映,倏地自空中降落,不留餘地地誇讚:“曉曉,你想得真周到。”


    華山墓園建在思過崖西北方向的一座山峰,屬華山地界,卻遠離其他各峰,是華山曆代掌門和親眷埋骨的地方,禦劍飛過去得大半個時辰。


    但對於岑暮曉和陸離來說,瞬行過去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山上密密麻麻都是墳墓,一眼望過去可以看見一排排白玉墓碑和一排排白色棺槨。


    華山的喪葬和普通土葬不同,棺槨不埋於地下,所用棺槨非木質的,而是特質的白玉石,可保屍身不腐。


    她先是找到易寒的墓,鄭重地朝墓碑磕了幾個頭。


    磕完頭後,她仍跪著沒起身,她在懺悔不能為師父報仇,更是懺悔自己的力量害死了師父,她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還是殊歸,她名義上的丈夫。


    可是,她卻和風詣之……


    她差一點就跟風詣之成了親,她摩挲著易殊歸墓碑上的字,除了內疚,她竟又想起風詣之傷心透頂的神情。


    “曉曉,不是你的錯。”陸離拍了拍她的肩膀,“都是因為風……”


    一句話未說完,岑暮曉打斷他,道:“別說了。”


    陸離拿開手,黯然垂落。


    她今日哪裏是來查真兇的,分明是為自己原諒風詣之找一個理由。


    一個心安的理由。


    在她心裏早就不把風詣之當作兇手,當作仇敵了吧。


    麵對血海深仇她都能原諒,卻因他隱瞞一處小小的疑點而動怒。


    感情還真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陸離壓抑自己的情緒,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異樣,道:“我把你師娘的棺材打開。”


    他一麵說著,一麵朝著聶春瀅的墳墓俯身一揖,“易夫人,對不住了。”


    他指尖光華流轉,棺材蓋漂浮而起,平穩落在一旁。棺材裏的聶春瀅像睡著了一般,屍身保存完好,隻脖子處有青紫色淤痕。


    相比起風詣之殺的其他人,聶春瀅的全屍實屬難得。


    陸離道:“她師娘的頭部沒有損傷,以你現在的能力你可以用迴溯法看她死前片刻,便可以確定真兇了。”


    迴溯法即迴溯過去,一般隻可用在活人身上,查看中術之人的記憶。


    死人沒有意識,迴溯法用在死人身上難度太大,稍有不慎會傷及自身。且屍體的頭部不能有一點損傷,否則無法對其施展迴溯法。


    岑暮曉尷尬地撓撓頭:“我不太記得心法口訣,我試試吧。”


    無涯的記憶是迴來了一些,但不全,什麽迴溯法她沒印象。


    陸離終於有一樣是能比過她的了,得意洋洋道:“你叫我一聲師父,我教你唄。”


    岑暮曉目光如電:“在這種地方能不能不開玩笑?”


    她蹲下先檢查了屍體一番,在聶春瀅的隨葬物品中發現了一個香囊,上麵繡著一對荷花鴛鴦。


    她拿起香囊,她怔住了。


    有震驚、心慌,又有些不確定。她摩挲著香囊,眉宇深鎖,腦海裏如走馬燈似地流過一些畫麵。


    “怎麽會有一隻鴛鴦香囊?”陸離默默嘀咕了一句,隻是覺得聶春瀅的隨葬物品裏有個不值錢的香囊很奇怪,不太符合她掌門夫人的身份。


    岑暮曉想起來了,五嶽大會的前一天晚上,在雁城的集市上——


    他說:“那你買給我,我要。”


    他說:“我沒有錢財這種身外俗物,你送我吧。”


    他燦然笑著,拿起香囊塞進袖口。


    這……這是她買給風詣之的香囊?


    又或者,就是這麽湊巧,師娘有一隻一模一樣的香囊?


    可是,這種軟鍛和刺繡針腳一看就是出自雁城,是出了名的湘繡!


    不可能!不可能這麽巧。


    那為什麽這隻香囊會出現在這裏?難道真的是他……


    岑暮曉血流湧動,好似胸中燃起一團火,灼得她心亂如麻,而後淋上一場雨,從裏涼到外,一陣忽冷忽熱。


    她本已做好心理建設,已經認定兇手不會是風詣之。


    這個香囊的出現,讓瞬間她崩塌了。


    她腦子裏嗡嗡的,以至於陸離見她神色不對,叫她半天她也沒答應。


    他曾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有,你師娘死的那天我並未去過華山,那天我見過陸離,他可以為我作證。”


    他也曾看似心灰意冷:“為什麽要救我?你師父和師娘都是我殺的,你救我做什麽?”


    他究竟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


    岑暮曉收起香囊,對陸離道:“教我迴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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