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台前,一麵銅鏡映照出岑暮曉的倒影,隻見那雙眸似水,紅唇皓齒,膚若凝脂,鳳冠霞帔。


    她從梳妝台前站起,身著一襲宛如天邊晚霞的嫁衣,攔腰束以流雲紗腰帶,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玲瓏巧致的身材,外罩極柔極薄的冷紅色鮫紗。


    慢步行走間,寬大的衣袖和裙擺隨著微風輕輕起伏,好似湧動的無邊血色,妖豔絕倫。


    木童眼前一亮,一時看呆了眼,由衷地讚歎道:“曉曉,你今天好美!”


    同時她又在心裏歎息,要是易殊歸還活著,他們在一起也不失為一段良緣。


    她能理解岑暮曉的選擇,但不忍看她一輩子活在愧疚之中。


    陸離剛被莊夫子放出來,聽到岑暮曉要出嫁的消息差點火燒華山。


    他猛地在外麵踹門,一麵急道:“你真的要嫁給一個……是不是他們逼你的?我帶你走!”


    他一直以為岑暮曉對易殊歸的承諾隻是安慰而已,沒想到她來真的?!


    砰砰砰。


    門在陸離的摧殘下險些陣亡,岑暮曉趕緊把門打開,一開門陸離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外跑。


    她在他背後淡淡然道:“是我自願的。”


    陸離腳步一頓,仿佛灌了鉛,迴頭看她,脫口而出:“你怎麽可能是自願的!你又不喜歡他,他活著的時候你都不喜歡他,他死了你反而要嫁給他?你到底怎麽想的?”


    岑暮曉甩開他的手,淡道:“你別鬧了,要麽你離開華山,要麽留下來喝喜酒。”


    陸離看著身穿嫁衣格外冷豔迷人的她,心中更加惱怒,這麽美好的人兒,何必為死人守寡?一個女子一生隻穿一次嫁衣,自是要為值得的人。


    如果易殊歸泉下有知,一定不會願意她這般傷心頹廢下去,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陸離平日和別人說話都帶刺,唯獨對她說話總是好言好語,此刻卻忍無可忍,恨不得罵醒她,“岑暮曉,你失心瘋了?你不喜歡我,我認,可你選擇一個死人,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何苦來哉!”


    如此看來,讓她嫁給風詣之都比守一輩子寡強。


    岑暮曉慘然一笑:“幸福?不重要了,我隻想完成殊歸的遺願,再為他和師父報仇。”


    從她父親死在莫染手裏的那一刻,她就沒有幸福可言了。


    一切都被莫染毀了,什麽都變了。


    陸離見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便能想得到她做出這個選擇多多少少有受風詣之的影響。


    她對易家有愧是真,但更多的是對風詣之死心了。


    她這是鐵了心了,陸離絞盡腦汁,隻想讓她放棄嫁給易殊歸的念頭,權衡再三之後,道:“風詣之曾是扶桑神尊時和前世的你有過一段情,你差點殺了他,他仍對你拚死相護,你那時誤食若纓,他還曾找我師父抽出他一千年的壽元來拯救你。”


    岑暮曉越聽越覺得離奇,“這怎麽可能?”


    她的前世和風詣之怎麽可能有情,他已有莫染了啊。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無論她前世是誰,今生她成了岑暮曉,兩世的她是不同的兩個人。


    今生她和風詣之之間隔了太多仇恨,即使前世真有情又能怎樣?


    “你不信可以去問我師父,他清楚你們之間的一些過往,說不定他和莫染之間的關係不是你想得那樣。”


    陸離抓起她的手,兩個人的手心分別散出一道金光和一道紅光。


    陸離又道:“還有,你的靈力來源於他,他的真身是扶桑神木,我在我師父畫的畫裏見過,你幻化出的花瓣和他真身開出的花一模一樣,這說明你們之間可能有誤會。”


    岑暮曉心中一顫,心髒突然快跳了幾下,仿佛在一片荒漠中迷失方向終於找到了綠洲,又好像有某種她壓抑了很久逼著自己去忘掉的情愫正在死灰複燃。


    聽見陸離這麽說,她竟不由自主地高興,她才發現,就算風詣之殺了師父,她仍是無法放下他。


    誠然,她對風詣之又愛又恨,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點,她居然懷疑自己親眼看到的一切。


    易寒慘死奄奄一息之際對她說的話一遍遍響徹在耳邊,她卻不自覺地為風詣之找借口,她想有沒有可能真的不是他殺了師父,可能這世上存在另一個擁有魔神之力的人。


    他說讓她相信他,他說不是他。


    會不會能殺人於無形的不隻有他,另有其人?


    她當時情緒太過激動,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她是不是錯了?


    正因如此,她自責到快要窒息,不停地在心中祈求易寒的原諒。


    她沉思了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陸離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說出這些會不會再次將她推向風詣之,會不會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十分糾結,他不忍心見她視婚姻大事為兒戲,更不忍心見她為風詣之傷心難過。


    陸離深吸一口氣,逼自己下定決心:“跟我走,我帶你去找他,你們當麵把話說清楚,華山這個地方咱們不待了,幾個長老都盼著你死,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岑暮曉再次放開他的手,低聲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勸我。”


    陸離氣地一跺腳,“你真是……真是固執!”簡直是偏執!偏執狂,認定一件事撞南牆也不迴頭,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偏執的人!


    岑暮曉拿出紅蓋頭,默默地蓋在頭上。


    “老子不管了!你愛怎樣怎樣!從今往後,老子再也不管你了!”說完,陸離甩手化為一道火光竄向天空。


    剛飛出沒多遠,他頸部的傷口再次淌血,突突地刺痛,他忍著疼,頭也不迴地向前。


    岑暮曉看著天邊,自嘲地喃喃:“走了也好,留在我身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木童過來攙著她,柔聲說:“曉曉,吉時到了,我們該去靈堂了。”


    木童是不會勸岑暮曉的,她尊重她的每一個決定。


    隻要是岑暮曉決定的,無論旁人認為是對是錯,在木童心中她永遠是對的。


    這場儀式很簡單,沒有邀請外人,也沒有迎親隊伍,畢竟不是正常的婚禮,不宜大操大辦,隻是走個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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