暘穀炎陽殿——


    風詣之扶著門邊,一動不動地望著門外死氣沉沉的荒地。


    “師父。”


    太子昊叫了他一聲,他走神了,沒有答應。


    “你別難過了,再過個幾百年,暘穀會恢複原樣的。”


    “嗯。”他這才側目看了一眼太子昊,“待我凝聚好她的那一魄,這一切就結束了。”


    那一塊破碎的殘魄一直在他手裏,另一塊在易殊歸體內。


    如今他隻能先將他手裏的那一魄還給岑暮曉。


    至於易殊歸體內的,已經沒有辦法取出來了。


    隻靠三魂六魄能活多久,他不確定,但他不能什麽都不做。


    太子昊歎道:“父親他,他若真要罰你,我會去求情的,造化弄人,不完全是你的錯。”


    “不必。”風詣之忙道,“不必為了我和天帝起衝突,這是我應當承擔的罪責。”


    就如冥王所說,天帝睚眥必報,五百多年來,天帝沒有發難,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心裏指不定在憋什麽大招呢。


    他甘願領罰,也不懼赴死,隻要能保岑暮曉平安無事。


    “可是……”太子昊欲言又止。


    他舍不得風詣之,年幼時他曾想拯救蒼生,可如今他卻連自己的師父都拯救不了。


    羲和曾對他說:“昊兒,這世間千萬字,唯有情字最傷人,你要去暘穀守神木可以,老老實實守著便好,母後不允許你踏入塵世半步,你千萬不要像扶桑那樣,為情所牽絆,母後隻盼你一生無憂無慮。”


    太子昊未置可否:“難道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就看不見也聽不見了嗎?我還是想入世。”


    “傻孩子,眾生皆有苦楚,你救不了所有的生靈。”


    “我可以的!能救一個是一個,隻要我遇見了,我便救,我有千萬年這麽長的壽命,何愁救不了所有生靈。”


    羲和歎息著搖了搖頭,這孩子怎得與扶桑年幼時一模一樣。


    她真擔心他會走上與扶桑同樣的路。


    ……


    風詣之拍拍太子昊的肩膀,笑著說:“別可是了,羲和神尊說的對,千萬別學我,我不是什麽好榜樣。”


    太子昊忽問:“你後悔嗎?後悔當初救了師姐嗎?”


    “不後悔。”風詣之毫不猶豫地說,“我隻是做了我認為對的事。”


    太子昊向暘穀外的世界望去,深思熟慮一番,道:“如果是我,我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風詣之挑了下眉,看著太子昊,輕聲一笑:“你這話要是讓天帝聽見了,肯定得給我按個誤人子弟的罪名,再讓天誅我一次。”說完,他止不住咳嗽。


    “師父!”


    太子昊連忙扶著他的胳膊,他掩唇咳嗽了好一陣,嘴裏的血腥味愈濃,他攤開手心,殷紅的血一滴一滴從指縫間流下。


    太子昊皺著眉,隻能幹著急,“師父,這次別走了,留下吧,在暘穀你的傷勢還可以慢慢愈合,若是出了暘穀會更加嚴重的!”


    “我必須要出去,時機已經成熟了。”風詣之擦掉了唇邊和手上的血。


    這時,門外有一張紙符漫無目的地飛著,風詣之伸出手,那紙符飄到他的掌心。


    岑暮曉的聲音傳了出來,語氣傷感:“詣之,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這張傳音符,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它該怎麽找到你呢,哎,算了,不說了。”


    “這是師姐?”太子昊問。


    風詣之眼角微彎,將傳音符揣進懷裏,像是收藏著什麽稀世珍寶。


    剛收起來,傳音符又說話了,這次的聲音特別大,抓狂呐喊著:“嗬,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靠!有本事一輩子別見我,下次再見,我一定揍你!”


    風詣之和太子昊二臉懵圈……


    風詣之心道:“大豬蹄子?什麽意思?我明明封印了她前世的記憶啊,怎麽還這麽語出驚人?”


    太子昊則是覺得他這個師姐有點精分,前一秒還溫聲細語,後一秒就狂躁起來了,著實有點嚇人。


    等等,他應該叫她“師姐”還是“師娘”呢……


    他愣了一愣,十分投入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風詣之看了一眼吃驚到呆滯的太子昊,訕訕道:“她就那樣……”


    “師父你出去後好好保重,徒兒會為你祈福的。”太子昊抿唇憋笑,一臉同情地拍了拍風詣之的背。


    “我靠!我剛才自言自語的話也錄進去了?啊!完了完了,這要怎麽撤迴?”傳音符那邊慌慌張張還伴隨著磕磕碰碰的聲音,“哎,反正他不一定收得到,我擔心什麽呢!就這樣吧,省得再浪費一張符篆。”


    過了好一會兒,傳音符那邊沒動靜了。


    “還沒聽夠,不用加固結界啊!”風詣之忙把太子昊往門外推。


    這是要說私房話了,不便有人在場,太子昊一副“我懂”的神情,很識相地瞬行離開了。


    傳音符那邊又來了一句柔聲傾訴:“之前說的都不做數,其實我想說……我想你了,我很想你。”


    風詣之拿出傳音符,攤放在手心,輕觸臨摹著傳音符上的字跡,反複聽了好多遍她的聲音。


    他的眼底是化不盡的笑意……


    ……


    到了岑暮曉、易殊歸和郭懷陽抽簽了,三個人之中會有一個人不用比試。


    易殊歸道:“反正就剩我和郭師姐了,讓曉曉先抽吧,她抽到誰就和誰比。若是她抽到自己,就不用比了。”說完,他朝岑暮曉使了一個眼色。


    易寒不清楚易殊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同意了。


    郭懷陽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動聲色。


    岑暮曉一抽便抽中了郭懷陽的紙簽。


    她其實很想在考核中贏她,隻是已經答應了易殊歸。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將郭懷陽的簽換成了易殊歸的。


    “師妹為何要在考核中作弊?這不是你的作風啊,往常你可沒有這麽在意輸贏的。剛下山曆練了一趟立了功就飄飄然了?”郭懷陽瞥著岑暮曉,冷嘲熱諷。


    眾人齊齊望向抽簽筒的位置。


    岑暮曉此刻攥著兩張紙簽,一張易殊歸的,一張郭懷陽的。


    若是被發現,就算她沒有作弊之意,也要落人話柄,她稍稍使了點力,粉碎了手中易殊歸的紙簽。


    她舉起郭懷陽的紙簽,淡然道:“師姐看錯了吧,我抽到你了。不信你可以來搜搜我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紙簽。”


    易殊歸捏著手中岑暮曉的假紙簽,偷偷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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