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君樓輕輕地搖頭。既然要亂,那便讓他亂,橫豎我是不會和白郢走的。


    “隻要你們讓容嵐隨我走,我即刻離開。”白郢道。


    “大膽狂徒!竟敢提出這等要求!”族長怒極,臉皮狠狠地抽了幾抽。


    獵妖族眾人也是對白郢怒目而視,白郢渾然不在意,將目光轉向我。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是白郢的執念太重,還是有人告訴了他些什麽?!也好,他來了,這儀式也進行不下去了。


    正合我意。


    “小樓,你,隻顧著看熱鬧嗎?”白郢顯然看穿了我的心思,說道。


    誒?這是要拉我下水嗎?


    “白郢,休得無禮!這裏是獵妖族,豈容得你放肆!”我冷聲道。


    “不得放肆我也放肆這麽久了,小樓,過來,我帶你走。”白郢手一揮,一陣強風將眾人生生吹開分散兩邊,白郢禦風而行,轉眼就到了我麵前。


    洛千和族長同時出手,白郢倒退了一大步,拉開了與我們的距離。


    “這裏倒是熱鬧,這樣的熱鬧,似乎很久都沒有見了呢。”一聲歎息般的聲音響起。


    剛才被吹得東倒西歪的眾人,連忙爬起來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禮道,“參見預言者大人。”


    “起來吧。”陸冥的聲音如同春風拂過,剛才白郢造成的壓力被悄然化去,眾人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陸冥穿著一身米色錦袍,仿若天邊的雲彩飄然而至。他經過之後,微微有裂痕的結界恢複如初。眾人都低著頭不敢抬首。


    “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外麵那個湖的魚妖。膽子不小,勇氣可嘉。”陸冥微笑道,“可惜你風采不如我,修為也不如我,就敢到獵妖族撒野?”陸冥說道,語氣毫無波瀾。


    白郢打開扇子,看了一眼陸冥開口道,“原來你就是獵妖族那個騷包的預言者,果真長得和女人一樣。我的風采如何,用不著你來評論,至於修為,打上一場便知如何了。”


    “我不和娘娘腔打架,這是我的原則。”陸冥轉身,從白郢身邊走過。


    “你!”白郢竟然答不出話來。


    “見過大人。”族長和洛千行禮道。


    陸冥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將目光轉向我。


    “嵐兒,你沒事吧?”他關切道。


    “我自然是有事的。”我說道。


    洛千看向我,表情有些驚訝。族長長出了一口氣,袖子一甩將臉轉到旁邊。


    “嗯?”陸冥看著我,目光隱隱帶著笑意。


    “受驚匪淺。”我淡淡道。


    台下君樓一副憋笑的模樣,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暗罵他沒有良心。


    “族長,既然嵐兒今日受驚,又出現這樣的意外,我看訂婚儀式還是取消吧。”陸冥對族長道,目光卻帶著威壓在台下掃了一圈。


    昆吾長老和洛千的母親想要開口,卻迫於陸冥的壓力硬生生將話咽迴。


    我看了看君樓,這貨仍然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過我總覺陸冥和君樓是串通好的,至少在和洛千訂婚這件事上兩個人都是支持我的想法。不過就算君樓不找陸冥來,陸冥自己也可以算得到,畢竟他是獵妖族的預言者。


    族長看了看台下,又看了看陸冥和君樓,最後不耐地瞪了一眼白郢,終於開口道,“今日先散了吧,改日再議!”


    還有改日?估計也不太可能了。


    “既然今日的訂婚儀式取消了,白公子請迴吧?!”族長道。


    白郢卻沒有理會族長,將目光放在我身上,“小樓,要隨我迴去嗎?”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我,我看著白郢,忽然就覺得好笑。


    “白郢,我不會隨你走的。”我微笑道。


    “可你是我的半鰭啊,沒有對方的人生怎麽會完整呢?”白郢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悲傷,“我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不要逃避了好嗎?”


    “少爺,我們迴去吧。”白郢身邊的一個粉衣少女,低聲道,語氣中帶著些許懇求。


    “誰讓你說話了?!”白郢低聲嗬斥道,那少女立即噤若寒蟬。


    “白郢,你的半鰭是蓮藕。而我,並不是。”我漠然道。


    其實我理解白郢,卻不能接受他這樣的做法。我不禁奇怪,在朝夕相處那麽多年裏,為什麽不要始終沒有看到蓮藕對他的感情,以及她身上和他一樣的貝殼印記……蓮藕說,在十幾年裏,白郢一直期盼著與我重逢,一直在尋我。可惜的是,到頭來不過一場錯誤。


    然而白郢並沒有錯,錯在天意弄妖。


    “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討厭我,但是,你不能否認既定的事實。”白郢看著我,目光漸漸黯了下去。


    “白郢,我們已經放過你,竟然還得寸進尺麽?”洛千冷著臉,帶著敵意地對白郢道。


    白郢看了一眼洛千,不以為意地笑了。


    “洛千,你和小樓有婚約又如何?我瞧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你,對我哪怕是厭惡都是一種感情,而你,什麽也得不到。因為她連情緒都懶得對你表現,你於她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白郢說道,話裏帶著滿滿的惡意和挑釁。


    白郢說完那話,我心裏卻有些酸澀,因為他說得對。除了那個自己愛的人,其他的人都是可以忽略的存在。


    洛千看向我,我避開他的眼神。


    “就憑你們?也配在這裏談感情?!”一聲囂張至極的冷哼。


    那熟悉的聲音,那清冽的淡香衝破空氣裏的壓抑,和曛地迎麵而來。


    “你!”我激動道。


    “我迴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自空氣中慢慢出現,他周身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冷漠的態度,此刻對我而言,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畢方……”我顫聲道,手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一陣刺痛傳進心底。


    這樣的感覺,應該不是幻覺吧?不會又是別人幻化的吧?會不會是別人捉弄我呢?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卻看到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是我。你沒有看錯。”他站在我對麵,輕聲道。


    “你終於……迴來了……終於,迴來了。”我微笑道,聲音卻帶了點哽咽。


    “還不動手?!”


    耳邊傳來一聲大喝,族長和兩位長老手中都出現一條金色的線,原本排列整齊的族人忽然變化成一個複雜的陣形。每個人手裏都握著金色的線,瞬間匯合成一張巨大的網。


    “畢方,快走!”我猛然反應過來。


    畢方卻看著我搖搖頭,怎麽能讓畢方坐以待斃呢,他說過,《山海經》裏的世界終年隻有灰白色……十幾萬年如一日,那該是怎麽樣的寂寞和孤獨?


    這個世界要毀滅便毀滅吧,憑什麽把這些責任都推到畢方的身上……我隻想看著他快樂,而已。


    “小樓,要走一起走!”畢方不為所動,看著我道。


    “我不能走,你快離開!與其被那樣束縛著,不如去追尋你想要的生活。”我說道。


    “我不會丟下你。”畢方道。


    這時陣法已經快要完成,我顧不得許多,飛身而起奮力將畢方推開。


    “嵐兒,迴來!”族長怒道。


    當我再一次觸碰到畢方,看到臉,便覺得此生無憾了。於是,我對他說,“走吧,不要迴來了。我會很好,會照顧好自己的。”


    “你們兩個還在囉嗦什麽?!”背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推進畢方懷中,“你們快走!”


    畢方一把攬住我的腰,瞬間出了結界。


    我迴頭一看,不要被那金色的網束縛住,渾身發出耀眼的光芒,真身若隱若現。


    “嵐兒,我隻能,為你做這麽多了。”話音未落,已經變為一條魚。


    跟隨白郢的少女也瞬間化為本體,在網裏撲騰著。我忍住眼淚,將頭轉迴來。


    “他不過被削去了五百年的修行而已,修養一下就會好的。”畢方道。


    “快追!別讓他們離開!”族長喝道。


    眾人便收起金線,向我們追來。我暗叫不好,有兩位長老在,我們隻怕是討不到什麽便宜!畢方皺眉,手一揮,一道火焰牆包圍了整個結界,眾人頓時無法向前。


    “該死!”族長罵道。


    在離開的最後一瞬間,我看到陸冥對著我揮手,君樓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也許,他並不想看到我們離開。


    “閉上眼睛。”畢方道。


    我依言將眼睛閉上,畢方將我按在他的胸口,單手緊緊地抱著我。耳邊唿唿的風聲,刮得臉頰有些發痛,大概是因為畢方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我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裏忽然就鎮定下來。隻要有畢方在,去哪裏都可以。我將手收了收,更緊地抱住畢方。就在此刻,我才知道,什麽靈女,什麽責任,對我而言,毒沒有畢方一個人重要。沒有他,這個世界又有什麽意思呢?


    “畢方……”我喚道。


    “我在。”他應道。


    “畢方……”我繼續叫他的名字。


    “嗯。”他應道。


    “畢方……”我喚道。


    “我在。”他應著。


    “真好。就像是幻覺一樣。”我低聲道。


    “不是幻覺。”他伸手撥開我臉上被風吹亂的頭發。


    此時我們仍然在禦風飛行,隻是速度比起之前稍微慢了些。真是希望……時間停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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