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父親露出疑難的表情,晚餐就這麽不歡而散了。桌子上的菜幾乎沒有動過。耿醫生連筷子都不夾一下,都是他的父親和他一直在吃。但他們兩個看見耿醫生不動筷子,又覺得不好意思。然後大家都沒吃好這頓在鄉村頗為豐富的晚宴。


    收拾好碗筷,耿醫生就在丁耀國的指引下,走進了麵前的平房裏。映入眼簾的是黑布隆咚的牆壁,它所對著的是做飯用的煤燥器。旁邊還有三口大黑鍋,都是做飯炒菜用的。上麵有一個大煙囪,那牆壁就是這麽被熏黑的。


    拉下掛在牆壁的那根線,點亮了黃色的暗光。相比之下,從屋子裏投出來的冷光變得更加明亮。耿醫生進了那房間裏,看見了臥病在床的薑女士,她麵容憔悴,氣色冷淡,沒有精神。她的病沒有好轉的跡象,急需手術。


    “放心吧,手術是一定要做的。”


    “那就讓耿醫生多費心了。”丁耀國端著一杯茶過來。


    “上次開的藥還在吃嗎?”


    丁耀國迴複說:“一直都在吃。但好像沒有多少了。”


    “藥吃完了,就不要再去拿了。”


    “怎麽呢?”丁耀國有些詫異。


    “沒有做手術好的快。”


    丁耀國低下了頭,“是,是,是。”


    “手術定在下周一的晚上。”


    “下周一晚上?”


    耿醫生輕聲的說:“這次的手術,沒有獲得院裏的批準。我也沒有去申請,我們隻能悄悄地做手術。”


    “啊?”他那表情像是在說,為什麽不申請呢?


    “沒有時間了,我看您老伴的身體正在急劇惡化。必須馬上手術,不能耽擱了。如果我要是去申請,再短也需要花上十五天,我想到那個時候,就算做了手術,也是為時已晚了。”


    聽完耿醫生的話,丁耀國的臉變得煞白,眼神有些猶豫。耿醫生麵對著他時,臥在床上的妻子說話了。


    “老丁,你給我聽著,我是不會做手術的。把給我做手術的錢給小文上學吧。他還年輕,還有奮鬥的機會。而我已經老了,死了就一了百了,給家裏也能儉省些負擔。”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丁耀國喊道。


    他的兒子從外麵跑了進來,想是他聽見了房間裏的動靜。跟在他身後的那隻黑色德牧也跟了過來。


    “媽媽,不要說這樣的話。”他跪在母親麵前,伸出一雙粗糙的手,握住同樣粗糙的媽媽的手。“我們去治病好嗎?錢沒了,我可以再掙迴來。但是媽媽你要是沒了,就真的沒了。”


    兒子渴求的樣子化作淚水,滴滴落在了媽媽的手背上。與此同時,慈母與孩子有某種心靈感應,也留下了淚水。他伸出手臂摟住孩子的脖子。


    “小文,媽媽奮鬥了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從小沒讓你吃好的,穿好的。讓你不能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過上富裕的生活。而現在你長大了,考上了大學,媽媽的心願已經了了。死而無憾了。”


    “不!媽媽!聽醫生的話!去做手術!我會向你保證,我不會耽誤學業的。等我畢業的那一天,你還要去學校看我呢!”


    耿醫生被眼前的一幕感動了,他拍了拍丁耀國的肩膀。


    “手術一定要做。”


    丁耀國這次沒有猶豫,他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時間如流水般的無情向前,對於丁耀國一家人來說是期待已久,而對於耿大夫來說,則是倍感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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