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一年的機械魔法之戰以卡爾特宣布投降告終。


    在花廳之變中,包括卡爾特國王在內的軍隊高層盡數死亡,致使卡爾特軍隊群龍無首,而洛維斯基王都升起的風之屏障阻攔了所有妄圖攻擊這座城的敵人。一天之後,維科海托內部的卡爾特士兵完全被肅清,也宣告這座城依舊是洛維斯基的。


    佩爾西斯的龍騎士始終圍困著王都,但在洛維斯基宣布將保留合約中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鐵路的計劃後,佩爾西斯的龍騎士西歸,那位年輕的佩爾西斯之王再也沒有出現在希奧特的土地上,他廢除了佩爾西斯王一夫多妻的規矩,卻一生未婚,在三十歲時,死於一次庫圖拉決鬥中,傳說和他決鬥的是一位少年,自稱是佩爾亦黎之子。


    蘭洛的熾焰騎士團在王都前滯留三日後返迴,帶走了受雇於卡爾特的蘭洛人,同時換來了一份與希奧特的合約,雙方就魔法的交流日益密切。


    援救維科海托的聯軍在知曉王都安全之後,揮師卡爾特圍困水城,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卡爾特守城百日後宣布投降,創世界首席機械師吞槍自盡,卡爾特王後失蹤,卡爾特取消王國稱號,成為洛維斯基國王領地。


    新一屆聯邦會議召開,宣布加強機械禁令,所有與魔法機械相關的研究被視為禁忌,觸犯者處以絞刑,同時成立機械司,監管並處理機械相關事物;成立聯邦魔法學院,推廣新式魔法,但在國王授意下,純機械武器依舊在默默進行;聖法司改組,更名民法司,司長洛林以卡爾特新法為藍本編纂聯邦民法典,並在洛維斯基新王的支持下推行。


    花廳之變中各地領主死亡,不久之後,洛維斯基國王宣布收迴領主封地。三年之後,洛維斯基出兵滅亡海爾瑞拉,海爾瑞拉女王燃城自焚,洛維斯基國王同時兼領卡爾特與海爾瑞拉領土,再三年後,魔法與機械武裝的洛維斯基軍隊進攻貝倫,與貝倫簽訂城下之盟,貝倫王宣誓效忠洛維斯基王,同年默克爾斯與三公國宣布效忠洛維斯基王,由此宣告山域希奧特統一。


    一年後,在維科海托緋宮花廳,洛維斯基國王,柯修—洛維斯基加冕稱帝,希奧特聯邦更名希奧特帝國,繼承迪亞拉帝國之正統。帝國取消貴族特權,沿襲卡爾特政治體製,限製軍事力量,大力發展商業,成立外務司,負責外交事宜,同年宣布援助維爾特拉,增設對魔司,司長一職由被稱作鐵火驅逐者的卡爾特人羅伊斯出任,負責處理西部山海有關魔界事宜,並完成跨越西部山海鐵路的修建,在確定鐵路名稱時,兩國代表不約而同地提起了一個名字——碧空之眼。


    魔法文明的最後曙光在慢慢綻放,卻也一定程度使魔法地位愈發高漲,世人都明白這是因為皇帝身旁那個女人,那位帝國的魔法皇後,帝國事務均由那個女人處理,皇帝對此並無異議,民法司司長試圖限製魔法師特權,並稱帝國政府名存實亡,提議讓皇後減少政治幹預,皇帝卻予以拒絕,並在一日後將其賜死。


    十年後,一位使用機械武器的刺客暗殺了帝國皇後,次日清晨,各司司長在皇宮例會上發現正值壯年的帝國皇帝死在了王座上,懷抱著皇後的屍體,身上並沒有一點傷痕。


    經曆過那段時光的人對其他人講起:於皇帝而言,他從沒有擁有過這個國家,他擁有的隻有那個女孩。


    ……


    塵封的曆史繼續塵封,時光迴溯,故事還停留在那個寒月。


    熾焰騎士團歸國,受卡爾特雇傭的所有帝國子民被帝國皇帝特赦,免除死刑,但卻被處以監禁五年。


    淩羽明白,帝國固然會庇護它的子民,卻依舊需要懲罰其罪行。西恩向他說聲抱歉,因為在希奧特行動失敗,他已經被停職,黑之騎士團由副團長維拉德—尤洛爾斯擔任,但此時剛與賽莉西亞公主完婚不久的維拉德正在南疆征討沙民,維拉德寫信迴來,恐怕要一年後才能返迴帝國,向皇帝陛下請求特赦令,他望著信,沉默很久。


    在入獄三個月後,傳音使的笛聲迴蕩在帝都上空,他透過矮小的窗戶望向窗外,陽光有些刺眼,是熾月到了。


    那個東海之濱最美的季節到了。


    ……


    東陸盡頭,東海之濱。


    東海之濱並非一個國家,而是一個巨大的城市,巨大到很多人會忘記它隻是一個城市。


    據古籍記載,東海之濱是人族為數不多的聚集地,諸神統治這座大陸的時候,魔神驅使百族征戰,大陸中心混亂不堪,曾經弱小的人族隻能逃避到大陸盡頭。東海之濱本身隻是逃難者的營地,但隨著發展,原來相距不遠的五個營地連在一起,成為一座異常巨大的城市,城市不設城牆,連綿百裏的房屋聚集了附近所有的生靈,越朝裏走,房屋越高,直到海的盡頭,那座屹立千年的倒懸燈塔刺破蒼穹,高塔建在海中,起潮水時,露出水麵的有一百層,落潮時,露出水麵的有一百零一層,潮汐的力量似乎隻有如此,更令人讚歎的是,塔像是兩座高塔在底部拚合,一座立於水麵之上,一座倒入水麵之中,海水平靜時,水下的那座塔仿佛倒影。


    巨大的城市中有一條通往巨塔的道路,超過百米寬,所有進入城市的車馬都從那裏通過,再在各個街道分流,而駛出城市的車馬則從沒有盡頭的道路由城市各個方向駛出,就仿佛水瀉水平地。


    熾月是一年中最炎熱的季節,同時也是日照時間最長的季節,但再長的日照,終究會有日落。


    黃橙橙的餘暉灑滿了整座城,運貨的車夫給老馬梳理著毛發,本身這種時候他已經要迴家了,東海之濱的巨大足夠他走到深夜,他的家在城市邊緣。但等候的客人還沒到,那個客人居住在他家裏,每天清晨跟隨他來到靠近巨塔的地方,黃昏時又乘坐他的馬車離開,他本不想做這種工作,哪怕是錢再多,畢竟天黑之後,這座城並不安全,但客人在路上告訴他很多關於這座城的傳說後,他就欣然接受了,這可是和鄰居吹噓的本錢。


    而今天,客人似乎忘記了迴去的時間,車夫想也許是今天的東海殘陽比較漂亮的。他靠在馬車前,不自覺的打起盹來。


    “走吧……”


    動聽的聲音將他喚醒,客人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馬車上,車夫應了聲,跳上座椅,趕著老馬慢悠悠的朝城市外圍走去。


    “大人今天是有什麽收獲嗎?”車夫問,他能想到這種異域的旅人來這裏肯定是為了什麽。


    “沒什麽,隻是多看了會兒,”客人迴答。


    “哦,其實今天也沒什麽特別多,東海殘陽確實好看,但暮雨微瀾才是最美麗。”車夫說。


    “沒機會了,明天我就走了,”客人說。


    “離開?”車夫一愣。


    “對。”


    “不再待幾天?”車夫還想挽留。


    “不用了,已經比計劃多待了七天了,”客人語氣沒有一絲起伏。


    “這樣啊,”車夫知道再說也沒什麽用了。


    馬車行進在城市中,黑暗逐漸退去,銀月高懸,一天中最暗的時刻,並不是午夜,而是黎明前與黃昏後。


    “大人見多識廣,應該大陸十景都見過吧?”車夫覺得無聊,又找了個話題。


    “佩爾西斯的浮空龍舞沒見過,”客人低聲迴應。


    “啊,那個啊,聽說佩爾西斯在大陸那頭,還是群山環繞,想必很難去到。”車夫笑著說。


    “我去過佩爾西斯。”


    車夫一愣。


    “隻是因為某些事錯過了那場龍舞。”


    車夫沉默半天,又笑著問:


    “那大人覺得哪裏的景色最美?”


    “大概是月夜螢海吧……”客人不假思索地迴答。


    車夫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一時也無從接話,街道上並沒有太多車馬,空氣有些壓抑,車夫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身後說,“車裏還剩一盆花,就送給大人您了。”


    客人望見了車角的那盆花,粉色花朵瑰麗無比,馬車隻是一架板車,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她輕聲說,“蘭花……”


    “是啊,蘭花,聽說是北邊來的,洛水的蘭花,以前聽人說,西陸有個叫蘭洛的國家,蘭洛似乎在北邊那個國家奴隸中很常見的名字,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國家的名字,”車夫笑著說,他說著習慣性的朝後看去。


    月白色長裙的少女端坐在空蕩的車裏,雙手捧著那盆美麗的花,淺藍色的發絲與花瓣一起飛舞,那根係發的粉色發繩像一顆璀璨的寶石,閃爍著亮光,更奪目的光芒在少女胸口,細繩串著一顆墨綠色的寶石,墨綠色隻是表層的顏色,內部是近乎透明的物質,但仿佛有一副畫在其中顯現,他借著月光看去,背景是墜落大海的夕陽,在漫天餘暉中,少女露出半張側臉,似乎在偷偷親吻什麽人。


    車夫記得客人曾說過那是個吊墜的名字,時光之境,他忽然就明白了客人為何每天都要去看東海的黃昏。


    他將馬車停在家門口,從車上跳下,又想起一個問題,“大人之後準備去哪裏?”


    “不知道,”客人少有的遲疑。


    “那就去佩爾西斯吧!”車夫說,“您不是說沒有看那個什麽龍舞嗎?”


    客人抬頭望著西方的天空,輕聲問,“為什麽不一起去佩爾西斯呢?”


    車夫明白,這並不是在邀請他,他望著客人,少女那始終平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仿佛一城的蝴蝶起舞、一樹的蘭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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