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樂音狹地,位於卡爾特、默克爾斯、洛維斯基三國交接處的峽穀之中,因為地處地族遺跡群而成為冒險者的樂園,溝壑縱橫,地窟遍地,但如今這裏被鋼鐵填滿,成為一座機械化的軍事要塞。


    創世界的所在地。


    淩羽作為魔法文明惠眾無法想象機械文明的樂園,但烏雲山裏的那座鋼鐵之城讓他多少有點心理準備,但見到這座要塞時,也會忍不住讚歎其偉大,不同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完全是人類造物。


    巨大的鋼鐵城市從峽穀中升起,延伸而出的鐵橋通向四麵八方,寬可容許三頭巨龍同時飛起,鐵橋從中心的鋼鐵建築中伸出,延伸進地低的世界裏,密密麻麻如同枝繁葉茂的古樹,更像是那座龍城憑空降臨於此,巨型煙囪直衝天際,黑煙彌漫進整個天空,宛如一頭古書中的異獸,噴吐著滅世的汙穢。


    “即海的天空遠遠比這美麗,”朽木從銀龍背上跳下,望著要塞這麽說。


    “佩爾西斯的天空也遠比其美麗,”銀月也說,她用手遮住並不存在的陽光,晃動著視線,最終移動到旁邊的黑龍身上。黑龍上的男人全身籠罩在鎧甲之中,一言不發,目光也從最開始的觀察而聚集在一處。她忽然來了興趣。


    “喂,卡若拉,現在又沒有戰鬥,為什麽還穿著那身重的要死的鎧甲。”


    淩羽轉過頭冷冷瞥了一眼,然後跳下龍背,踩著鐵橋朝裏麵走去,鎧甲聲格外響亮,仿佛在奏樂凱旋。


    “他怎麽了?”銀月迴頭問了聲。


    身後的三人麵麵相覷,似乎也無法迴答她這個問題。


    淩羽漸漸停住腳步,隔了很遠看著遠處那群站著的人,不熟悉的人不少,但熟悉的人更多,星塵,梅卡瓦,還有艾爾特夏。


    他忽然覺得好笑,人生就像是一條窄橋,無論橋前還是橋後,都是死路,最好的方法似乎是……從橋中間跳下去。


    “歡迎迴來,雖然並不算凱旋,”星塵淡淡的說。


    “一切都如你所願了,”淩羽盯著星塵的眼睛,“多好,戰爭的理由足夠了,風鈴也死了,佩爾西斯也不得不加入卡爾特的戰鬥,原本的不義之師,就這麽搖身一變,變成了維護卡爾特榮譽的勇士,明明是侵略戰爭,反而成了衛國戰爭。”


    他這話絲毫不留情麵,如今那些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都在,但他還是講出來了,冰瀾給他的那本書已經寫的很清楚了,卡爾特不過需要一個借口,為什麽非要讓拉克絲去,拜托,那可是個孕婦,洛維斯基那麽危險,沒人會選擇這麽做吧,答案也再簡單不過,祝歌的行動已經表明,星塵就是想殺死使團的人,為什麽冰瀾臨時被星塵委托編撰法典大綱,原因也很簡單,隻是做師弟的私心而已。


    艾爾特夏的表情開始變化,他手指死死攥緊,低聲問,“星塵先生,真的就像卡若拉說的那樣?是你故意害死他們的?”


    星塵嘴角泛起笑意來,他抬起雙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確實知道那是一趟危險的旅程,可誰能不去呢?誰又能置身事外?不去洛維斯基的王都,今日的卡爾特就將覆滅,佩爾西斯的使團不去,何來換來日後繁榮?我從不強迫任何人,可你們能拒絕嗎?”


    他笑了。


    “並不能吧?”星塵對淩羽伸出手,“哪怕你知道事實,可卻依舊選擇迴來,為什麽呢?哥哥,我隻是在幫你而已。”


    他並不去握淩羽的手,而是猛然轉過身,看著身後的眾人,“我隻是在幫你們,你們盡管對我不滿,可事實就是如此,這一切都非由我掌控,而是命運。”


    “小子,你竟然也相信命運?”朽木從後麵走出,錘了下星塵肩膀,“我可警告你,別想什麽花招,到時候老僧肯定會打爆你的腦袋。”


    “星塵謹記教誨,”星塵禮貌鞠躬。


    淩羽鎧甲下的身體動了下,穿過星塵與發呆的眾人朝前走去,在螢海城時,他曾聽老人說起過一件事,以前螢海城突然出現過一群魔女,她們穿著灰色鬥篷,戴著黑色麵罩和手套,她們會兜售一種藍色藥水,僅僅是聞一下,便會讓人欲罷不能,心甘情願花錢買取那種藥水。如今星塵就像是兜售那種藥水的魔女,哪怕你知曉前麵是刀山火海,哪怕心不甘情不願,你也會跳下去,很多東西由不得你。


    他沿著鐵梯一直走上頂部,在一塊鐵板上坐下,後方是噴出濃煙的巨獸,麵前是灰色天空下的原野。


    “有時候覺得卡若拉才是災厄之星,走到哪,哪裏就會死人。”


    有些稚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淩羽迴過頭,看到來人是艾爾特夏,艾爾特夏身上隻有幾塊鎧甲,並不粗糙健壯的皮膚裸露在外,他挨著淩羽坐下,摸出了一個酒杯。


    “災厄之星不是說走到哪就會死人,災厄之星是指對某些東西具有毀滅性威脅的生靈,就像佩爾亦黎,”淩羽說。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艾爾特夏說,“王死的有些突然,但其實就和剛才你說的一樣,也許就是星塵先生故意派琳瓦和緹雅去的洛維斯基,可她們卻不得不去,為了完成我交給她們的任務,而對於她們的死,佩爾西斯也不會袖手旁觀,就像是當初一樣,我知道王是為了佩爾西斯才殺死我佩拉的,可我卻不得不殺死他,而成為新的王。”


    “很多事都會想不通的,但隻要自己確定答案就好,”淩羽喃喃道。


    艾爾特夏從角落裏左手邊拿出一瓶酒,“卡若拉是因為緹雅的事情,才沒有選擇跟冰瀾姐離開?”


    淩羽望著酒水從艾爾特夏手中流出,他將視線投向遠方,想了很久說,


    “如果說什麽我自己已經被可怕的人盯上,她跟著我沒好處之類的話,未免也太虛假了點,或者說什麽我覺得對風鈴的死內疚而無法麵對她,也不那麽可信,其實並沒有什麽原因,就和你說的一樣,我需要替風鈴報仇,也許會花費很久很久的時間,而她是吟遊詩人,永遠也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停留。”


    艾爾特夏將酒瓶遞了過來,淩羽取出酒杯,接了滿滿一杯,他說,


    “我大概能明白一些,你越來越像佩爾西斯人了,在佩爾西斯,如果你的女人被其他人殺死,身為她的男人,你有責任替她報仇,也必須替她報仇,那麽你準備怎麽報仇?”


    “殺死提厄爾就好了,當然還有黑白者,”淩羽舉起杯。


    “可這麽一來,柯修便成了你的敵人,”艾爾特夏也舉起酒杯。


    “不會,”淩羽微微一笑,碰了碰酒杯,“他是我的朋友。”


    “可你如果想戰爭勝利,又不想傷害他,該怎麽做?”


    “海克蒙德其實說得很對,”淩羽想了下說,“亂曆已經千年,是時候結束了,而在這個時代,不能結束戰爭者,勢必被戰爭吞沒,他是洛維斯基的王子,希奧特未來的主人,戰爭中無人能保證他的生命。”


    “不止他,任何人都是如此。”


    艾爾特夏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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