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捧著一些果子在前麵走著,淩羽跟在後麵,他們已經走到了城外,使團已經陸續離開,卡爾特的侍衛也在整理著空蝴蝶上的小屋,風鈴慢悠悠吃著一種名為櫻桃的水果。


    “佩爾西斯有什麽果子呢?”淩羽問了句。


    “紅樹果,龍最喜歡吃那種果子,但很多地方都有,”風鈴錯開人群,朝遠處田野裏的一顆大樹走去。使團出發也許還需要一會兒,淩羽也跟著坐了過去,大樹處在一個小高坡,四周的景色一覽無餘,樹葉還沒落,隻是微微泛黃,微風一吹,在頭頂唿啦響動。


    “把東西拿出來吧!”風鈴依靠著樹坐下,對淩羽喊道。


    淩羽將籮筐拎了出來,放在風鈴麵前,他沒坐隻是站在一旁,風鈴仿佛又恢複了小饞貓的屬性,一個蘋果幾口就吃掉了,哢哢的咬聲與咀嚼聲融進了風吹樹葉聲。


    “真的不準備離開了?”淩羽想了下問道。


    “不可能離開的,你以為阻攔我的是什麽?當然是我自己了,”風鈴麵色平靜,咽下了嘴裏的蘋果,“我有了風鈴之後,就想著離開佩爾西斯,哥哥也不管我,我就騎著風鈴想要翻越無望雪山,後來沒成功,我掉進了雪中,昏了過去,風鈴把我抓起來,將我帶到了佩爾西斯的營地裏,我才沒有死掉,可後來依舊不死心,想著就那麽高的山,能困到我?可當我終於有一次到達山頂之後,才知道山原來這麽高,但我還是離開了佩爾西斯,我到了龍城,但街上的人都覺得我好奇怪啊,就像是看的野人一樣,後來我餓極了,又沒錢,就去山裏抓野獸烤來吃。”


    “聽起來確實像野人,”淩羽笑道,可他很久就停住了,因為風鈴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安靜的像塊石頭。


    很久之後,風鈴又咬了口蘋果說,“可我遇到了一大群狼,當時風鈴也不再身邊,我最後雖然打退了狼,卻也快死了,風鈴最後喊來了同伴,是一隊佩爾西斯人,領隊的就是我哥哥,再後來,我也就從沒想過離開了,束縛住我的不是茫茫的西部山海,也不是高不可攀的無望雪山,隻是佩爾西斯而已。”


    淩羽覺得有些相像,就和他一樣,其實他早就想出去看看,不過卻總是給自己找了各種理由來告訴自己不能出去,可最終他還是找了個一個必須離開的理由。


    “幹嘛一副很認同的樣子,”風鈴把果核扔進籮筐裏,“你真的懂嗎?其實你一點都不懂。”


    “也許吧,”淩羽點頭。


    “佩爾西斯的日子也夠無聊了,不過我想迴去試試種一些果樹,應該會有點意思,”風鈴又說,“采購過許多物資,可對於樹種倒還沒買過,也許你下次再去佩爾西斯時,佩爾西斯漫山遍野都是果樹,隨手摘一個果子就能吃了。”


    淩羽看著堆滿的籮筐,那顆果核就落在縫隙間,“你不會打算把這些果核種在佩爾西斯?”


    “不行嗎?”風鈴疑惑的問,“書上說把吃過的果核埋土裏,就可以長出果樹來。”


    “我還以為你隻是想吃水果呢,”淩羽笑了下。


    “你覺得我很能吃嗎?”風鈴抬頭問。


    “有那麽一點,”淩羽說。


    “確實很能吃,我小時候就吃過一頭狼,”風鈴又抓起一顆蘋果,“其實這比狼肉好吃,你不嚐嚐?”


    淩羽想了下,伸手抓起一顆異樣的果子塞進嘴裏,眺望著遠方,一群農夫在地頭歇息,喝酒間唱起了奇怪的歌謠,距離很遠,聲音有些微弱。


    “茶溪潺潺,碧水微瀾,風吹簷下旋,白雲山間雨綿綿,絕世如塵煙,恰似塵煙嫋嫋起,又如塵煙縹緲散,我欲尋蹤覓影,隻得蔚藍天。


    我念逝去人,如心在林間,


    雲羽不知隨風落,風嵐相顧亦無言。


    樹果香甜,麋鹿投肩,龍舞晚霞殘,


    ……”


    悠揚空靈的歌聲從淩羽耳邊響起,他疑惑的迴頭,就看到風鈴拿著一顆咬掉一半的蘋果,輕聲哼著歌,發絲被風吹起,麵容恬靜溫柔。


    他看得有些呆了。


    “這是什麽歌?”


    “布紮羅,”風鈴停止了歌唱,扔下蘋果,“一首佩爾西斯的歌謠。”


    “為什麽歌詞全是古語?”淩羽很奇怪。


    “因為這是古戴緹爾寫的,”風鈴拍了拍手站起身,“除了他也沒人寫這個東西了。”


    “那布紮羅在佩爾西斯語裏是什麽意思?”淩羽好奇的問。


    “布紮羅就是布紮羅,沒什麽意思,你也說不清什麽意思,”風鈴抱起籮筐朝使團聚集區走去。


    淩羽沉默很久,他雖然不知道布紮羅是什麽意思,但他知道古戴緹爾是什麽意思。


    “你不會打算帶著那些果子迴佩爾西斯吧?”他遠遠的喊了聲。


    風鈴低頭看了下籮筐,又繼續朝前走,“確實買的有點多了,但路上還能吃掉些。”


    “其實你路上能吃完,我是說果核不會壞掉嗎?”淩羽快步跟了上去,“腐朽很快的。”


    “確實有點麻煩,”風鈴也愣住了,轉頭問,“你有辦法嗎?”


    淩羽點頭,“算是吧。”


    他取下了手腕上的腕輪,將裏麵所有東西一股腦倒了出來,其實一共也沒多少東西,隻有一套玄骨幽痕鎧甲,刺破殺戮之槍,還有一本厚書,和一本薄薄的冊子。


    他把腕輪扣在風鈴手腕裏,“用它吧。”


    風鈴舉起手腕,白光微閃,巨大的籮筐就消失不見了,她望著銀色護腕,小聲說了句,“原本以為你會送個戒指呢。”


    “對不起。”


    “也挺好的,”風鈴在陽光下晃著手腕,“它叫什麽名字?”


    “一直沒取,你取一個吧,”淩羽微笑著說。


    風鈴望著遠方的天空說,“就叫暮雨流光吧,我喜歡下雨天。”


    “不過下雨天也許煩心事,”淩羽喃喃道,“就像菲露特……”


    “聽說約書亞死了,那個女人為什麽沒消息了呢?”風鈴問,“那個女人才是真正殺死菲露特的人。”


    淩羽愣了一秒,“你是說艾麗卡是殺死了菲露特?”


    “你不知道?約書亞其實沒變太多……”


    淩羽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他一直搞不懂一件事,為什麽約書亞明明還對娜塔莎存在感情,卻要親手殺死了一個和娜塔莎很像的女孩,如今看來並不是約書亞殺死了菲露特而是艾麗卡。他忽略了艾麗卡的重要性,可實際上艾麗卡並不簡單,那麽艾麗卡為何不單獨離開?反而是要去救約書亞,也許說明她並不能隨意離開那個盒子,而如果不能隨意離開那個盒子,也就意味著……她並不能自己打開那個盒子。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個聲響,約書亞即將說出黑白者目的時響起的那個聲音,那並不是艾麗卡打破了容器,而是有另外的人打破了那個東西,會是誰?


    他所能想到隻有一個人有可能,那個半精靈的鳶公主。


    風鈴望著離開的人,然後抱起了地上的鎧甲武器和書朝使團走去,那個身影一直掠過使團,朝城裏奔去,好像一隻張開利齒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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