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瓦望著麵前這個洛維斯基的使者,修飾過的細長眉毛與胡須,身材瘦小,倒像是陰險的盜賊。因為住所與卡爾特相近,使者光明正大進入肯定會被發現,隻有借著嘈雜的雷雨聲來進行這個秘密的會談。


    “佩爾西斯人注重承諾,但那是對佩爾西斯人,對於希奧特人來說,承諾遠沒有切實的利益讓人放心。”琳瓦說。


    “利益固然重要,但利益又分兩種,既得利益和機會利益,既得利益會增加亦或是減少,唯一不變的則是對機會利益的渴望。”


    使者的口才遠遠超出琳瓦的預料,她本身並不擅長這些東西,但如果在佩爾西斯再找一個比她懂這些的東西的人應該也不存在了。她目光望著窗邊坐著的風鈴,明明是佩爾西斯的公主,卻一點也不關心國事。


    風鈴也看到琳瓦的目光,隻是更加偏過頭去。她是戰士,戰士從不考慮過多的東西,隻要等待王傳達戰鬥的指令,她便會提起武器,跳上飛龍。


    “恕我直言,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損失的將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而獲得的將是最小的既得利益者。”


    使者似乎準備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琳瓦給自己添了一杯酒,靜靜聽著使者的話語。


    “而機會利益是何?那便是被剝離的無主利益,佩爾西斯遠離諸國,戰火不會波及,而對於佩爾西斯人來說,站在勝利者一方,將獲得最多的利益。”使者壓低聲音敲了敲桌子。


    “勝利者?”琳瓦一愣,“你這麽肯定誰是勝利者?”


    “當然,”使者很自信的點頭,“您或許未曾體會到禁咒的恐怖。”


    “都這樣了,佩爾西斯沒意義參戰了吧?”風鈴從窗戶邊走下,坐在桌前,剝開了一隻香蕉,“你們不是很肯定能贏嗎?其實不是吧?”


    使者微微笑了下,他笑了很久,是在思考迴複方法,風鈴不屑的咬了口香蕉,她說對了。


    “對於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來說,戰爭隻會使得他失去一些東西,為了不讓自己損失太多,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大家都傷痕累累,”使者答道。


    琳瓦麵色微變,“就是說讓其他諸國幫洛維斯基打卡爾特?”


    “略微露骨,但確實如此。”使者點頭。


    “其他邦國不同意呢?”


    “那麽聯軍將視其為敵人。”


    “這算什麽?”


    “希奧特聯邦與山域的特色。”


    琳瓦耳邊突然傳出一聲巨響,風鈴扔掉香蕉皮,將一瓶罐頭頓在桌子上,冷眼看著使者:


    “威脅?”


    “不是,但我想我有必要為兩位闡明厲害,佩爾西斯不屬於希奧特聯邦,洛維斯基也無意占領佩爾西斯,但我想如果佩爾西斯拒絕與洛維斯基為友,恐怕聯邦再無佩爾西斯人容身之地。”使者朝後仰在椅子上,看著這兩個跟蠢貨差不多的家夥。


    “嗯,明白了,”風鈴抓起罐頭,猛的拋出,使者愣了一秒,罐頭直勾勾的飛向他腦袋,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接,但一股狂風突然襲來,罐頭像是墜落的石塊砸中了他的鼻子,鼻血咕咕的流出,他怒不可遏,捂著鼻子指著這個愚蠢的鄉下人,“你瘋了嗎?!”


    “想讓你嚐嚐,”風鈴已經又剝開一根香蕉,“應該沒摔壞吧?”


    使者滿腹怨氣,又無處發泄,憤憤的踩了腳地板,甩袖朝外走去。


    琳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之後又一臉無奈的說,“你總是這樣……”


    “你不覺得那家夥很煩人嗎?”風鈴似乎一點沒心情吃罐頭,望著自己的手指,指尖移動,一股柔軟的氣流分開了她額前的頭發,“為什麽佩爾西斯元素稀薄?”


    “我看過一些書,上麵說山域少流動元素,元素大多下沉固化成魔法石。”


    “所以,洛維斯基的目的不單單是龍騎士了?”風鈴手掌一合,發出如清脆的響聲。


    琳瓦有些詫異地點頭,“也許。”


    風鈴站起身,彎下腰將滾到一旁的罐頭撿了起來,吹了口氣,又重新塞進腰間的口袋裏。


    再次迴到窗戶邊時,雨中走來一身影,他沒撐雨傘,像是一頭在雨中昂首的黑龍。


    “他怎麽了?”琳瓦也走了過來問。


    風鈴沒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那頭黑龍拉開門走進了屋裏,她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淩羽躺在床上望著上方,精神渙散到視線也許傳達不到床上的紗帳。他聽到腳步聲了,但他不想動。


    “出什麽事了?”風鈴問。


    “菲露特死了。”


    他不想隱瞞什麽,也沒必要隱瞞什麽,他隻希望她能趕緊走,他腦袋已經無法思考太多事情了。


    如他所願,風鈴並沒問什麽,但有些意外的是她把幾個罐頭扔了過來,罐頭像鬆鼠在他身邊來迴跳著,他坐起身望著垂下手的風鈴。


    “傷心的時候多吃東西,吃飽了,就不傷心了。”


    風鈴扔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淩羽隨手拿起一瓶罐頭,他懂這些東西,棘無意中說起的東西都是經曆過許多事情才能明白的道理,餓的人是不會思考其他事情的,而人總是會餓的,所有傷心的時候,餓到想吃飯就可以了。他又想起了那次螢海城的災荒,很多小孩都餓死了,可大人沒有辦法安撫小孩受傷的心靈,畢竟很久之前,幾個小孩還在一起玩耍,而如今隻剩下一具具冰冷的身體,他們除了抱緊孩子,能做的就隻有將烤熱的麵包遞到孩子麵前,告訴他們吃飽就不哭了。


    真笨,佩爾西斯人才會這樣想吧。


    有時候他又會覺得年輕幼稚一點也挺好的,可以站在雨中哭著大叫要為菲露特報仇,衝進屋子瘋一樣尋找線索,然後被朋友攔住,最後倒在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懷裏失聲痛哭。可如今不行了,既沒有肩膀可以依靠,也不會哭的撕心裂肺,僅有的理智克製住憤怒宣泄的情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平複自己心情,然後尋找殺害菲露特的兇手。


    他拿著罐頭從床上起身,朝窗邊走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夜色籠罩的庭院裏中,風鈴正站在雨中,不斷剜開罐頭朝嘴裏塞,地上空罐頭已經落滿了很多,像是一堆被遺棄的玩偶,失落地望著流淚的主人。


    其實她的悲傷並不比任何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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