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長講故事,”棘又繼續朝前走去,“維爾特拉也沒什麽故事。”


    “總歸還是會有的,你家人呢?從沒聽你說過,”柯修問。


    “我七年沒迴去了,”棘開口有些猶豫,但話語似乎沒有感情,“父親在我離開家鄉的那一年被五隻火獅吃掉了,骨頭都沒剩下,母親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家裏還有個哥哥。”


    “哥哥?”柯修有些奇怪,“你哥哥也來希奧特了?”


    “他來不了,”棘毫不思考的迴答,“維爾特拉土地貧瘠,野獸遍地,所以我們既需要抵抗野獸,又需要為黑色洞穴的魔物暴動做準備,每個家庭一般都會選出一個人作為防守力量,留在維爾特拉,另一個人就會離開維爾特拉而前往大陸各處。”


    “那是你哥哥把走出來的機會讓給你了?”柯修想了想問。


    “因為男人和女人生理結構上的不同,女人總是更適合操縱靈巧的機械武器,而留守村莊的人既需要抵禦野獸,又需要組織生產、開采礦石、轉運物資,所以大部分都是男人留守,”棘望著頭頂的樹葉,“不過,哥哥很厲害,長老們都對他寄予厚望,他本身被委派的任務是前往蘭洛,但我的身體很弱,實在無法進行高強度的勞作,他就把出來的機會給了我。”


    柯修愣住了,他從未覺得麵前的人身體很虛弱,但其實真的看起來,那露出的手臂上因為長期金屬卡住已經留下很深的痕跡。


    “怪不得你這麽理解傭兵王,他是不是和你哥哥很像?”


    “也許吧,”棘模棱兩可的說,“佩爾亦黎應該算是個合格的哥哥。”


    “也算個合格的王,”柯修說。


    話題到此結束,棘沒興趣再去接那句話,隻是漫無目的的朝前走著。


    “其實我也想去看看維爾特拉,”柯修說。


    棘什麽也沒說,她停住腳步,伸出手,道路盡頭的老橡樹落下一片葉子,“有些事,等我一會兒。”


    柯修木然的點了下頭,棘便轉過身朝來時的路走去,柯修一直目送著她拐進那條街道。他想了下,迴去也會路過那邊,便踩著樹葉慢慢的走了過去。


    橙紅色的樹葉被狂風卷起,又全部拍打著身體落下,他望著流淌的汙水灌進下水道裏,已經很久了,棘卻遲遲沒有迴來。


    他突然明白了什麽,急忙跑了過去,但原本敞開的門卻緊緊關閉,他顫抖的敲了下門,咚咚的響聲之後卻再也不見迴應,更沒有那個頭發亂糟糟的銀發女人和棘的身影。


    “好落寞的王子殿下啊!”


    充滿磁性的話語混合著嗆鼻的油味還有汙水味,很像是水城的味道,他還記得那次棘抱著她進入跳進惡臭的下水道裏,一起被髒水輸送到城外的湖泊裏,但其實她根本就不會遊泳,卻總是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


    “聽不到我說話嗎?雖然你很傷心,但不應該更注意一下生命安全嗎?殿下。”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柯修抬起頭,看著身後忽然出現的女人,臉色突然變了,女人的身影在記憶中和一個身影重合,那次在魔神誕生之地,那個邪神六刃的刺客。


    “認出我了?”女人咯咯的笑著,手腕一轉,銀色的匕首流淌著寒光。


    “棘,救我……!”


    柯修邊喊邊瘋了似朝後方大道跑去,


    可他愣住了,棘已經不可能來了,她已經走了,不知從何時起,他總是在危險的時候想到棘,總覺得有棘在什麽危險都沒了,但現在棘不可能再出現了。


    背部被猛的踢了一腳,他身體貼著地麵朝遠處滑去,女人怪異的鞋子踩在地上沒有任何聲響,直到那雙腳踩在他背上,他才能覺察到女人靠近。


    “你喊的名字就是殺死那個綠毛的人?”女人將冰冷的匕首塞進柯修脖頸說,“但據我們的資料來看,她並沒有什麽特別,拜托,我和那個綠毛可不是一個水平的人,就算她來了,不過是讓我多揮一下而已。”


    柯修根本沒時間去聽女人囉囉嗦嗦,他不停摸著腰部,可新的衣服裏並沒有那個黑色布袋,那裏麵有他全部的聖物,如今,那些東西在菲露特手裏,也許她會把東西全部賣掉。


    但也許沒區別了,無論他死不死在這裏,以後或許都用不到那些東西了。


    黑暗中劃出一道熾熱的光束,柯修隻覺得眼前一亮,然後是碎石泥土如落花簌簌而下,他覺得背上的重量消失了,然後晃掉頭頂的塵土,在地上翻了個身,麵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銀白色的頭發隨風搖曳,手中的機械武器還冒著白煙。


    “棘,你不是……”柯修愣住了。


    棘卻什麽也沒說,手臂在腰間一碰,腰部掛著的一枚手雷被拋飛了出去,巨響隨後傳出。


    握著匕首的女人快速衝出,她已經喪失了最好的時間,如今爆炸的響聲將引來城裏的守衛,她不能再拖。


    疾馳而過的掠影,在爆炸的煙霧中顯現,女人雙手交叉而過,匕首快速切割著空氣襲來。


    棘單腿一蹬,身體已經躍入空中,手臂的機械武器炮口一轉,蔚藍色的光芒在夜空之中閃爍,像是一輪冰月。


    已經能感受到空氣中元素的跳動,柯修急忙用手臂遮住了身體,那道光束準確的從右腿旁邊穿過,巨大冰刺倒插在那裏,地麵泥土翻飛。


    女人的身體早已經偏離,最後冷冷地看了一眼,跳進幽暗的陰影中。


    棘飄然下落,手臂上的機械武器還沒有退去。


    “棘……”柯修呆坐在地上,然後歡喜的跳了起來,“你沒走啊!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我住在樓上,璿有事出去了,”棘簡單解釋。


    柯修點頭,表示明白了,她雖然隻說了兩句,卻解釋的很清楚了,她聽到他敲門了,但隻是沒時間出來而已。


    “你迴去做什麽?”柯修有些好奇的問。


    “信,”棘用武器敲了敲腰間的口袋。


    咚咚的腳步聲從大道上傳出,鐵甲武裝的守衛已經趕來。


    棘遠遠的望了一眼,轉身朝店裏麵走去,“還沒寫完,再等我一下。”


    柯修還想說些事,可房門已經被關了上去。


    侍衛隊長走近這裏,剛想發作,已經伸出的手在看清柯修迴頭之後停在了半空中,然後急忙收迴,俯身行禮,“殿下,請問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柯修擺了擺手,“很晚了,你們先迴去吧?”


    侍衛隊長愣了一秒,又再次詢問,“殿下,真的沒什麽事嗎?”


    “本來是有,但現在已經沒了,”柯修有些不悅的說,“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是,”侍衛隊長迴身揮手,一隊人又整齊的走了迴去。


    柯修站在門口,卻遲遲不見棘下來,他疑惑的抬起頭朝樓上看去,卻愣在了原地。


    站在低矮的房屋前,可以輕易看見星星和夜空。


    其實這個房子根本沒有二樓。


    他急忙推開門走了進去,空蕩蕩的屋子裏機械時鍾響了一下,隻有一扇門還關著,他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了過去,手隻是輕輕一碰,門就開了。


    濃鬱的油氣和汙水流淌的聲音交融著傳來,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灑滿了整個屋子。


    他望著牆邊豎著的木箱,那個總喜歡坐在高處的女孩並沒有出現。


    原來維爾特拉人也會說謊……


    他疲憊地坐在地上,各種聲音在耳朵裏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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