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那身樸素的灰色長袍,上麵有些泥濘還沾著雪花,袍底部有些破爛,還沒有來得及修補。腳上是一雙考究的短靴,靴子上很單薄有幾分花紋作鋪墊,那是一種很實用的鞋子,尤其是寒月裏泥濘的路上,可以很好的防滑,她踏在淺薄的雪上,便留下了深深的鞋印。


    身子一動,露出了灰袍底下的棉製長裙,看上去應該很柔軟,胸口還是掛著那顆吟遊詩人的徽章,淡藍的發絲時不時從上麵掠過。


    臉上始終帶著幾分淺淺的微笑,如寶石般的雙目有節奏的眨著,看著前方的道路。


    “不知道要說什麽嗎,”她開口了,卻並不像一個問句。


    “嗯,不知道要說什麽。”


    “不知道的話,也不用非要費勁力氣去想,”她又說。


    如同被看穿了心思一樣,淩羽無措地盯著地上的雪,腳步下一刻就踏了上去,而那塊被他踩過的雪留在了身後。


    他終究還是問了個問題,“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我原本的計劃就是來水城,看一下這個大地之神與水神的遺落之地,然後就去東陸,西陸的大部分地方都去過了,還有東陸廣闊的土地等著我呢,”冰瀾微微一笑,她問,“你呢?為什麽會到這裏。”


    淩羽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說道,“去佩爾西斯,我的夢想還沒完成呢,還記得嗎?你曾經說過的,佩爾西斯遍地都是龍,我想那裏肯定會有屬於我的龍。”


    冰瀾先是愣了一秒,然後抬起頭看了一眼依舊低頭走路的淩羽。


    “那是個不錯的地方,你會在那裏完成你的夢想。”


    “謝謝,希望會是那樣,”淩羽表示感謝,但卻沒再說什麽。


    雪花迎著寒風飛舞著,一不留神就溜進了他的身體裏,有些冰冷。


    “是我要感謝你,聽那個黑色盔甲的騎士說是你救了我,那次,毀滅之炎魔神時。”


    淩羽知道她說的是西恩,黑之近衛團團長,也是他的第一位雇主,現在一想都過了好久了,也不知道琳現在怎麽樣了,仿佛昨天還曆曆在目。


    “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麽,隻是,隻是……”他思索了許久也想不出合適的詞匯,終於他選擇放棄了,過了許久,才低聲說,“是你救了我才對。”


    “啊?”她顯得有些驚訝,也可能是沒聽清他說的話。


    淩羽吸了一口氣,似乎連雪花都進了嘴裏,“我原本都已經放棄了,都放棄了我的夢想,可你卻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裏。”


    她沉默著。


    “我今天二十六歲了,去年遇到你時也二十五歲了,原本想著可能會在那個小城過完一生的,可遇到你,我又想去冒險了,想著有一天,可以讓大陸響徹我的名字,那是我十六歲時的夢想,也是現在的夢想。”


    “這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說不定你會死在無人知道的角落,為什麽還非要去冒險?”


    “說不出理由,也想不出理由,我隻知道,在你離開的時候,我是第一次那麽渴望出去看看,那麽的渴望,去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這麽美麗的世界,可能這一生都無法迴去了,可能也會死在路上,”他頓了頓,平靜的說,“但未來的事,無人知曉。”


    這是迪卡斯說過的話,當他停頓的時候,忽然湧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冰瀾沒有迴答,隻是又泛起了微笑,“那就祝你好運了!”


    路到頭了,一條南北的路出現在了眼前。


    淩羽停下了腳步,抬起頭,雪花眨眼間撲到了他的臉上,身後的影子被油燈拉了很長很長。


    “我向北走,你呢?”冰瀾也停住了腳步。


    向南,旅館的位置是在南麵,可他卻猶豫著,遲遲說不出口。


    他擠出了一個笑容,“終究要離開,這次終於不是不辭而別了。”


    “是啊,”冰瀾抬起頭看著他。


    “你記得你曾經說過,吟遊詩人一共會經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學習有關大陸的曆史,第二個階段是去遊曆這片大陸,第三個階段則是再一次走遍整個大陸,把大陸的曆史故事講述給眾人聽。我希望當你開始第三階段時,可以路過初雪城,到時候我肯定會發動整條街的人給你捧場。”淩羽笑著說。


    “嗯,”她點了下頭,然後輕聲低語,“後會有期。”


    離別總是這麽猝不及防。


    “後會有期,”淩羽抬起了手,輕輕揮動。


    冰瀾轉身朝身後走去,步入漫天大雪之中,影子慢慢融進黑暗。


    淩羽望著遠去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一句話,“為什麽不一起去佩爾西斯呢?那裏也有許許多多的古代傳說,英雄事跡。”


    可卻沒人聽的到,連路人也聽不到,那句話一直藏在他心裏。


    “真是個廢物啊!”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像是在嘲諷自己。


    告別了冰瀾,他步履闌珊的朝旅館走去,忽然有些沉重的鐵鏈聲從身後傳出。


    淩羽轉過身看去,隻見一個中年男人從暗處走來,挺拔的身體被黑色長風衣籠罩,頭發略長又有些淩亂,刀削般的麵龐略微有些疲倦,他走著,背後一把長柄巨斧格外乍眼,銀色的斧身上布滿了雪花。他走著,手中還握著黝黑的鐵鏈,響聲就是從那裏來的,漸漸地走近的,鐵鏈末端的物體也出現了,那是一個鐵製棺槨,四周雕刻著奇異的花紋,像是古代諸神的模樣。


    那有近千斤的鐵棺被男人手中毫不費力的拖行著,鐵棺在雪上滑動著,沒有一點聲響,隻有頂端的鐵鏈還在抖動間發出聲響。


    男人從淩羽身邊走過,淩羽注意到了男人胸口處的徽章,金色的徽章裏有一顆白色的寶石,寶石被精心雕刻成了一個錐子,而金色的徽章底則被刻成了一個怪異的單翼的魔物形狀。


    那是破魔使的徽章,並且是一位金色級別的破魔使。


    已經走過去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聲音徐徐傳來,略有些滄桑沙啞,“打擾了,請問鐵塔怎麽走?”


    “你走錯路了,朝那裏走到頭,向右拐,走一會兒你就能看到了,”淩羽指了指男人的身後方向。


    男人又轉了下身體,低聲道,“謝謝。”


    鐵棺就在淩羽麵前轉動著方向,他這時發現棺蓋上繪製的圖案竟然是冥河引渡。


    傳說冥界有著一條無邊無際的冥河,死去的人會在一個孤島上,當一個身穿白衣的人,手持鐮刀,鐮刀上掛著一盞燈從迷霧中駛來時,你坐上他的船就可以重新投胎了。


    是真是假,沒有人知道,但冥河引渡這幅圖卻是隻有當屍體放進去之後才會刻上的,據說這樣是因為好讓引路人知道這個棺材的主人,也就是說此刻鐵棺裏正躺著一個離世的人。


    淩羽不由得心生恐懼,略微後退了一步。


    忽然,男人也停了下來,鐵棺停止了移動,頭部正對著淩羽,男人腳步有些急促的走了過來,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緊張不安的淩羽,“你見過這個東西嗎?”


    在男人手中,赫然出現了一顆黑色的石頭,同體發黑,如同深淵一般幽暗。


    魔曜石,魔神的禮物。


    淩羽瞳孔猛的張大,莉兒的那張臉仿佛倒映在了魔曜石裏,正冷冷的看著他,他慌張的朝後退去,像是見了鬼怪一樣。


    “看你反應,那就是見過了,”男人冷冷一笑,反手收迴了魔曜石,“告訴我,他在哪裏出現過。”


    淩羽依舊蜷縮在角落,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著,“別……別……問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哼,看來是被嚇破了膽,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全村被殺了,隻有你活下來了,亦或是商隊全死了,你躲在隊友的屍體下活下來了,”男人站立在那裏,不屑的說道,“最近事情很多,你的事情就留到以後吧,想報仇就去下委托,破魔使將會替你解決問題!”


    淩羽依舊縮在那裏,眼神恐懼,不停的晃著腦袋。


    男人又掃了一眼,轉身離開,“就先這樣吧!”


    鐵鏈聲漸漸遠去。


    “究竟是什麽人?”淩羽坐在地上喃喃道,臉上全然沒了剛才的恐懼。


    看到魔曜石第一眼他確實嚇了一跳,但旋即反應過來,這個男人的目標很可能是魔曜石,他不可能告知魔曜石在莉兒的體內,隻有裝作被嚇傻來避免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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