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兒麵色冰冷,藍色的瞳孔裏沒有一絲生機,她站立在門口,嘴唇輕啟,“我暫時接替我的父親來參加會議。”


    “托雷爾呢!”克魯爾喊道。


    莉兒輕輕瞥了他一眼,“父親已經不能來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龐洛皺緊了眉頭。


    “就是字麵意思,”莉兒低聲道。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叫莉兒吧!”羅金來到了莉兒麵前,“記得那時托雷爾祭司在坍塌的廢墟裏將你抱出來時你還隻有半米高,一轉眼都已經快成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不過比起這些,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事情。”


    莉兒沒有說話,沉默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像。


    羅金從他身邊走過,來到屋簷下,伸出手去,仿佛間覺得下雪了。


    他繼續說著,“祭司按照規矩隻能由家族男性繼承,可你卻沒等我們同意就已經穿上了代表祭司的衣服,如果我沒看錯,那是你父親最新訂做的那套吧,還沒見他穿過呢!”


    馬爾斯輕聲笑了一下,他起身說道,“先不管莉兒能不能繼承祭司之職,在這個關鍵時刻,我覺得需要她為村子做出一點點貢獻,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改變一下那個古老而又神聖的規矩,畢竟烏魯還很年幼嘛。”


    原本對於馬爾斯很不屑的兩位老人,在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都選擇了沉默。馬爾斯所謂的貢獻就是捐出自己的身體,在上麵插滿管子,源源不斷,日以繼夜的為能量網提供元素供應,這是誰都不願意的,無論是將管子插在自己身上還是家人身上。如果非要選出一個人的話,插在麵前這個冰冷的少女身上,似乎會是個不錯的決定。


    “不行,絕對不行!”亞西爾跑到莉兒與馬爾斯之間,情緒激動的說,“莉兒的身體很不好,根本不可能承受住那種痛苦的。”


    亞西爾心中也明白馬爾斯口中的貢獻,但與他們不同的是,他親眼見到過那些人的痛苦,身上被插滿了管子,如同怪物一般被用鐵鏈綁在柱子上,連哀嚎都不能,那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他不忍心讓麵前這個柔弱的女孩去承受那樣的痛苦。


    似乎注意到了來自女孩的那一絲目光,亞西爾垂下眼看去,那一瞬間,他隻覺得被一塊寒冰捅破了心髒,女孩淡藍色的眼眸裏,沒有一點血色,冰冷的讓人顫抖。


    “莉兒……”亞西爾伸出手去抓莉兒的手,想看看是否她的身體也如同眼神一樣冰冷。


    莉兒忽然轉過了身,望著現在屋簷下的羅金,冷聲道,“無論什麽要求,我都同意。”


    轉身的不經意間,她的手觸碰到了亞西爾的手,亞西爾飛快地收迴了手臂,因為剛才那一下,仿佛被針刺了一下。


    這個女孩變了,似乎不再是他以前認識的了,那種變化不言而喻,真實的可怕,真實到讓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下雪了,”羅金望著天空喃喃道,然後收迴了身,看也不看站立在那裏的少女,隻是邊走邊說,“看來問題已經解決了,那麽首先感謝馬爾斯祭司替我們想出了這個解決方案,其次感謝克魯爾與龐洛祭司的沉默支持,最後感謝莉兒的勇敢。”走到木椅旁,他忽然迴身說道,“不過有一個小事,我希望諸位能跟我一起去完成這個事情,如此一來,我想你們以後也不會睡得那麽坦然了。”


    不知是出於各種原因,兩位老人臉色微紅,似乎有些羞愧。


    馬爾斯忽然拍了下手掌,臉上依舊掛著笑意,“這麽光明正大的討論如此醜陋的事情,實在讓人不堪啊!”


    “當你深陷泥沼就不會這麽覺得了,”羅金迴答道。


    “嗯,很有道理,”馬爾斯點了下頭,“那就別浪費時間了,趕快解決吧!”


    羅金沒有說話,而是朝大殿裏那座光明神石像之後走去,幾人對視了一眼,也跟了上去,亞西爾走在最後,他總覺得前麵的女孩,每走一步都要跌倒一樣。


    繞過那個光明神石像,來到了一處牆壁之上,羅金將手按在了一個地方,原本整齊的牆壁中間那部分瞬間退散,留下了一個如同光幕一般屏障。


    陰暗的空間裏僅有一個向下的石階,石階就隻有幾個,兩三步之後就來到了一處鐵門前,羅金熟練的打開鐵門,走了進去。


    更裏麵則是一條幽長的甬道,腳下是有些潮濕的磚石,兩邊則閃爍著油燈的光芒,越向前走,光芒越暗,直到完全消失。


    羅金停住了腳步,眾人抬頭看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黑暗中有無數條紅色的線整齊排列著,匯入了遠處的黑暗裏,宛如發光的蛇群,爭先恐後的爬出洞。紅色的線不是靜止的而是流動著的,那上麵有著如同血脈,時不時從源頭發出更為劇烈的光芒將停止在那裏的東西向前退去,源源不斷,如同不知疲倦的西流河。


    這已經是第二次見到這一幕了,亞西爾還是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隨著羅金揮動手臂,一團火焰從他手中被拋飛到了空中,滯留在了那裏,散發著微縮但足夠的光芒,照亮了下麵的一切。


    數十根石柱排列在那裏,每一根石柱之上,粗大的鐵鏈束縛住一個赤身裸體的人,那些人眼睛緊閉,表情痛苦,像是靜止了一樣,就那樣存在著。而那無數的紅色的線,其實就是插在他們身上的那些軟管,密密麻麻,讓人不由得恐懼,如同抽取血液一樣,不停的紅色物質被抽取出來,通過那個管子輸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羅金站在石柱之前,轉過了身,張開手臂,寬大的袖口垂到了腰間,他高聲道,“這就是這個村子最醜陋的地方,醜陋到連神也會搖頭不語,同時也是守護整個村子的地方,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仰仗著它來守護這個最美麗的村子,還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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