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書說到辛馥帶著鄆哥兒二入汴梁城,辦完公事後便去走動自己的官運,又請吏部官員到彤煒坊快活,百般討好,辛馥的知縣實缺算得上是再進一步。再說鄆哥兒的夥伴藺仁,離開鄆城縣去高唐州投奔他的叔父。


    他這堂叔自年輕時便在高唐州裏當差做的是州府裏的押司,雖說隻是個吏員,但在州內也算得上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字號,刀筆精通、文案嫻熟,知府也要仰仗他一二,因此上便是在知府跟前也有些皮麵。平日裏無論和衙門上下人等,亦是和遠近鄉鄰,都能來往。


    這一日,藺仁到了高唐州,路人告訴了藺押司家的路徑,藺仁在街上買了些上好的禮物提著,尋路找到叔父家中。


    到叔父家敲門,藺押司開門,一見是自己的侄兒,怎能不喜。藺仁給叔父請安,藺押司忙將侄兒讓進屋來,一邊給藺仁倒茶一邊詢問兄長的近況,藺仁將父親已經過世之事說了,藺押司聽了痛哭流涕,藺仁在一旁勸慰了許久,叔父心緒才漸漸平複。


    藺押司兄弟兩個,自己膝下無兒,老伴去年沒了,如今得知兄長也撒手人寰,怎得不悲慟。


    如今隻有藺仁這一個至親骨肉,便更加疼愛,藺押司見天色已晚,便下廚去整備飯食,藺仁自幼照看爹爹,也做得好家什,便幫著叔父一同搭理,旋即做好,二人一處吃飯。


    吃罷晚飯,殘席撤下,藺仁沏上茶來,和叔父敘談,藺押司便問:“仁兒,你之前在陽穀縣衙門裏做土兵,不知你告了幾天的假來高唐看我?”


    藺仁迴到:“侄兒如今已不在衙門裏做土兵了,原本土兵做得也還算安心,又遇到一位重情重義的都頭,名叫武鬆的,幫襯著侄兒,公事上倒也不苛刻......”


    “武鬆,敢是那個景陽岡上的打虎英雄?”藺押司問。


    藺仁迴:“正是那打虎英雄,後來因他遭了人命官司,做不得都頭,縣裏又參了一位新都頭,這廝為人尖酸刻薄,小侄看不慣,與他不能同處,又加上父親病故,再在陽穀也無意思,便想到了叔父獨自一人在高唐州,膝下無人照料,便辭了差事來尋叔父。”


    藺押司聽了怎不感動,感念這侄兒小時沒有白疼,如今卻也得了繼承,又見侄兒一表人才也,說話間也頗為練達老成,甚是喜愛。


    藺押司便說:“既然如此,你我叔侄二人便在高唐相依為命罷,我這裏也寬敞,便在家裏住下,明日我到州衙裏走動關係,憑著我這張老臉為孩兒博下一份前程來。”


    藺仁謝過叔父,既是叔侄便無需客套,自此藺押司便叫藺仁在家裏住下,一夜無書。


    次日清晨,藺仁早早起來為叔父做飯,藺押司樂得合不攏嘴。吃罷早飯,藺押司便到州裏公幹,其間找到了掌管吏部的知事官員說了,又花了些好處銀子,便討下來一個押獄節級的差事與藺仁,藺押司也頗為滿意。


    這節級若在宋時軍中便是個低級的軍需官,《宋史?兵誌十》便有:“伏緣舊例軍中揀節級,以挽強引滿為勝。”若在地方上則是獄中的吏員,手下管理著大小若幹牢子。


    這節級在牢獄中當差,雖然看似潮濕昏暗,整日與囚犯一處,但自古以來“不怕縣官隻怕現管”,但凡囚犯落入節級手裏,便得聽他指使派遣,若是手段高明的,便能掌握生殺大權。


    因此上這節級自古便是肥缺,便不是刁蠻的酷吏,每日介的進項也不在少數,隻是因藺押司在州府裏混跡多年,頗有能為,上下官員都要買他麵皮,藺仁這才得了這份差事。


    藺押司晚上散了差事迴到家中,沿路之上又買了些燒鵝嫩雞並一壇子好酒,到了家中,見藺仁已經將飯菜備下,藺仁見叔父提著酒菜滿麵紅光,便知有喜事,忙將酒肉接了過來,伺候叔父洗手淨麵。


    藺仁將嫩雞燒鵝斬好用托盤端來,又篩了酒,叔父二人對麵而坐,藺仁為叔父斟了酒,便問:“叔父今日買酒買肉可是有好事。”


    藺押司便將今日走動之事一一說了,藺仁聽完喜出望外,若不是仰仗叔父的人脈,哪能如此神速,自己倒了一大碗酒,起身敬酒,二人便一處吃酒說話。


    自此,藺仁便在高唐州裏做了押獄的節級,這藺仁本就不是招災惹禍的主兒,為人謙和,又因他叔父也在州衙當差的這一層關係,這藺仁與裏外上下處的都十分的融洽,沒出一個月便在獄中上下打成了一片。


    起初便是與上下幾班的小牢子們來往,或是吃酒賣肉,或是接濟短處,不下一個月,滿牢城都念藺仁的好處,便說這小藺卻似他的叔父老藺一般仗義。


    又過了些時日,閑來無事智深,藺仁便和那些無甚重罪又喜好說話的囚犯處到了一起,整日介談天說地。


    書不要麻煩,近日藺仁常與一個來自濟州的囚徒說話,無巧不成書,那囚徒非是旁人,正是之前在鄆城縣扭打閻婆子,放走宋押司,含冤受了發配的幫閑唐牛兒,前文書說這唐牛被發配到了五百裏之外,正來到了高唐州牢城營內。


    也算是他鄉遇到臨縣的鄉親,那人又會說話,二人不免交談甚歡,唐牛兒見新來的節級為人熱情,沒有架子,二人交談甚好。


    唐牛兒便鬥膽問藺仁仙鄉何處,藺仁言說自己是陽穀縣人,唐牛兒則自來熟套近乎,說自己卻是鄆城縣人,離陽穀不遠,卻是半個鄉親。


    藺仁也是初到他鄉,缺朋少友的,見這唐牛兒雖是囚犯,卻不像是十足頑劣之徒,並不反感,便與他說自己也曾到過鄆城縣。


    藺仁為人老成,多了個心計,恐怕傳出去讓人看輕自己,便未提找閻婆醫治腳病之事。便挑著將自己曾在打虎英雄武鬆武二郎手下當差的事一一講了。


    又將在鄆哥兒處聽來的殺嫂祭兄,獅子樓鬥殺西門慶,發配孟州道的件件奇聞都說與唐牛兒聽,那唐牛兒本就是常年在街麵上混跡的,也算是半個江湖,怎能不愛聽,不住的問東問西,長籲短歎,二人談論的不亦樂乎。


    這聊天便是這樣,一邊說了個高的,另一邊卻要說個奇的來配。唐牛兒聽藺節級說出了一位英雄,自己怎能藏得住心底的一籌好漢。


    加上唐牛又是個善於說書講古的主兒,便打開了話匣說開去,將唿保義及時雨宋江宋公明樁樁件件義氣之事講說一番,其間又夾雜著鄆城縣內的風俗民情,端的是講說的繪聲繪色。


    藺仁也聽的癡了,藺仁也早便聽說過宋江的威名,更是愛聽,唐牛兒便將宋江扶危濟貧、慷慨仗義的事一一說了,直說到宋江坐樓殺惜,宋江逃離在外,縣裏卻將自己發配自此。


    藺仁聽完也頗為氣憤,低聲直說此時節的世道不公,忽的藺仁對唐牛說到:“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自來高唐州前我便到過鄆城縣看望一位寄居在城外宋家莊的叔叔,聽說那宋江便說住在宋家莊上的,是也不是。”


    唐牛兒點頭稱是,藺仁又說:“我在他家聽人說起過宋江的事情,說宋江迴家奔喪被縣裏的兩個都頭拿了去了。”


    唐牛兒一聽便拍腿說到:“宋押司還是被抓了,可是他的老爹亡故了?”


    藺仁說到:“卻是一樁烏龍,乃是他的老父親思念兒子,便托人捎信說自己已死,叫孩兒迴家奔喪,宋江在外接到書信便飛似的迴家奔喪,不料想被眼線看了去,夜裏便被捉去。”


    “縣裏的兩個都頭一個喚做朱仝,一個喚做雷橫的,素常都與宋押司相好,宋江怎能吃拿了?”唐尼小聲嘀咕。


    藺仁聽見了答說:“聽說是縣裏新參的兩個姓趙的都頭擒獲的宋江,因無交情,卻要立功,便未曾徇私,便直捉到縣裏,縣官見了真兇想要開脫也不得,隻得盡量輕判。”


    “那宋押司落得甚麽罪名?”唐牛焦急的問。


    “聽說是宋江上下使錢,疏通關節,免得償命,最後落得刺配江州牢城。”藺仁答道。


    “江州?我的乖乖,卻在江南,那不得有千裏多路途,這一去兇多吉少啊。”唐牛擔心的說。


    唐牛雖是因宋江之事遭了官司,但心中隻是狠那知縣糊塗,平日裏宋江待他甚好,多有恩情,因此唐牛並不記恨宋江。此時不免擔憂宋江安危。


    自此二人越說越投緣,便成了好友,常有來往,時光如此便過了兩三個月,便來到了政和七年六月。


    常言道,時來運轉,否極泰來,此時唐牛兒在高唐州牢城營裏已待了二年多的光景,恰逢六月初八乃是當朝太後的六十壽誕,徽宗天子感念母恩,發下宏願,大赦天下。


    像唐牛兒這般囚徒,身上無有重大的人命官司,便在大赦之列。雖說可得大赦,怎奈得北宋末年,吏治鬆散,積弊甚多,有官就有私,有私便有弊。


    如若不上下使錢便是遇到大赦也不得容易脫身,究竟唐牛兒能否得到大赦,請看下迴:牢城內藺仁施好心 鄆城外唐牛遇壯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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