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書說到林衝陪貞娘到嶽廟降香還願,因嫌廟會上聒噪,便離了娘子,在菜園子結識了魯智深,結拜為異性兄弟。


    二人坐下敘話,魯智深問道:“教頭今日緣何到此?”


    林衝答道:“恰才與拙荊一同來間壁嶽廟裏還香願。林衝聽得使棒,看得入眼,著女使錦兒自和荊婦去廟裏燒香。林衝就隻此間相等,不想得遇師兄。”


    魯智深道:“灑家初到這裏,正沒相識,得這幾個徒弟每日相伴。如今又得教頭不棄,結為弟兄,這便十分好了。”便叫道人再添酒來相待。


    恰才飲得三杯,隻聽見牆外有人高唿“官人”。


    林衝聽聲音確實錦兒,忙抬頭觀看,見錦兒慌慌急急,紅了臉,站在牆缺邊,叫道:“官人,休要坐地!娘子在廟中和人合口,被一群浮浪子弟堵在廟內,不得脫身,官人快走!”


    林衝連忙問道:“在哪裏?”說著便起身往牆豁口處大踏步的走去。


    錦兒道:“正在五嶽樓下來,撞見個詐奸不級的,把娘子攔住了,不肯放。”


    林衝慌忙迴身道:“卻再來望師兄,休怪,休怪!”


    林衝別了魯智深,急跳過牆缺,和錦兒徑奔嶽廟裏來,一路上林衝不由得火往上撞,直衝頂梁門。


    林衝和錦兒搶到五嶽樓看時,見了數個人拿著彈弓、吹筒、粘竿,都立在欄幹邊。


    胡梯上一個年小的後生,獨自背立著,林衝看不到他的臉麵,隻能看到他的衣著,戴著一頂雲尾華巾,腦後兩根飄帶迎風亂擺,身上穿著一件藕荷色的花袍,後麵腰帶子上還別著一把扇子。


    貞娘紅了臉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調戲!”


    這個後生正把林衝的娘子攔著道:“小娘子,你且上樓去,少坐一會,我和你說說話兒。”


    “我和你素不相識,有甚麽好談的?”林娘子氣惱著說。


    “誰和誰也不是生下來就相識的,一迴生二迴熟嘛,談談不就相識了嗎?來罷,上樓去一處坐坐。”


    說的貞娘是粉麵通紅,惱羞成怒,那後生見這大娘子滿麵嬌羞,更是得意,說著便要往上迎貞娘,急的貞娘隻得往樓上退卻,貞娘越是後退,那後生越是得寸進尺,伸手便要來拉貞娘的手腕。


    此時林教頭已經分開了看熱鬧的人群,正趕到跟前,把那後生肩胛隻一扳過來,喝道:“調戲良**子,當得何罪!”


    恰待下拳打時,林衝手便收迴來,要打的後生非是旁人,乃是本管太尉高俅螟蛉之子高衙內。


    前文書說到這高俅任殿帥司太尉之職,逼走了禁軍教頭王進。


    這高俅本是東京開封府汴梁宣武軍一個浮浪破落戶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業,隻好刺槍使棒,最是踢得好腳氣球。京師人口順,不叫高二,卻都叫他做高球。後來發跡,便將氣球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俅。


    這人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頑耍,頗能詩書詞賦;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隻在東京城裏城外幫閑。因挑唆生鐵王員外之子小王員外,每日三瓦兩舍,風花雪月。


    久而久之,被王員外發覺家裏錢少,幾經盤問自己兒子,說是被高俅挑唆著在外使錢鬼混,為人父母聽了豈能不惱,一紙文狀告到了開封府裏。


    府尹把高俅斷了四十脊杖,迭配出界發放。東京城裏人民,不許容他在家宿食。高俅無計奈何,隻得來淮西臨淮州投奔一個開賭坊的閑漢柳大郎,名喚柳世權。柳世權平生揮金如土仗義疏財,不亞如孟嚐君在世的相仿,專好惜客養閑人義士,招納四方幹隔澇的漢子、無路投的豪傑。


    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後來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風調雨順,放寬恩大赦天下。那高俅在臨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思鄉要迴東京。這柳世權卻和東京城裏金梁橋下開生藥鋪的董將士是親戚,寫了一封書劄,收拾些人事盤纏,齎發高俅迴東京,投奔董將士家過活。


    董將士見高俅是個沒信行的人,便將高俅轉薦與小蘇學士處,小蘇學士亦知他原是幫閑浮浪的人,做個人情,薦他去駙馬王晉卿府裏。


    這太尉乃是哲宗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駙馬。他喜愛風流人物,正用這樣的人。自此高俅遭際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


    一日,高俅受王都尉差遣送玉器到九大王端王趙佶宮中,殿下正在庭心裏和小黃門踢氣球,高俅不敢過去衝撞,立在從人背後伺候。也是高俅合當發跡,時運到來,那個氣球騰地起來,端王接個不著,何人叢裏直滾到高俅身邊。


    那高俅見氣球來,也是一時的膽量,使個鴛鴦拐,踢還端王。端王見了大喜,便叫高俅下場來踢一迴耍。


    高俅隻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來,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樣,這氣球一似鰾膠粘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裏肯放高俅迴府去,就留在宮中侍奉端王。


    高俅自此遭際端王,每日跟著,寸步不離。


    卻在宮中未及兩個月,哲宗皇帝晏駕,無有太子。文武百官商議,冊立端王為天子,立帝號曰徽宗,便是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登基之後,一向無事。


    忽一日,與高俅道:“朕欲要抬舉你,但有邊功,方可升遷。先教樞密院與你入名,隻是做隨駕遷轉的人。”後來沒半年之間,直抬舉高俅做到殿帥府太尉職事。


    古今中外如這般發跡的也是少有了,這段便是婦孺皆知的高俅發跡,流傳甚廣。


    高俅不曾有親兒,無人幫助,因此過房這高阿叔高三郎兒子在房內為子。本是叔伯弟兄,卻與他做幹兒子,因此高太尉愛惜他。這廝在東京倚勢豪強,專一愛淫垢人家妻女。京師人懼怕他權勢,誰敢與他爭口,都叫他做“花花太歲”。


    當時林衝將那後生扳將過來,卻認得是高衙內,林衝正是他父親本管,自古道:不怕官,隻怕管,先自軟了。


    高衙內被人自身後拽住便是一驚,心想東京城裏膽敢有和我動手動腳之人,又見那人舉拳要打,也嚇個半死,待要挨打,那人卻住手了,高衙內睜開眼來看,那人卻是林衝。


    心裏便又蠻橫了起來,嚷道:“林衝,幹你甚麽鳥事,要你來多管!”


    書中代言,原來這高衙內不曉得樓上的娘子是林衝的娘子;若還曉得時,也沒這場事。


    見林衝不動手,他發這話來問林衝。


    林衝見高衙內問了,隻是不語。


    高衙內隨行的眾多閑漢見二人爭鬥,又一看是禁軍教頭林衝,當中有認得那娘子是林衝妻室的,一齊攏來勸道:“教頭休怪。衙內不認得是教頭的娘子,多有衝撞,多有衝撞。”


    高衙內一聽才明白林衝為何要來管此閑事,便覺得晦氣。


    林衝怒氣未消,隻一雙眼睜著瞅那高衙內,手卻鬆開了高衙內的衣袍。


    一半閑漢又勸了林衝,一半幫閑和哄著高衙內,林衝無奈閃出一條路來,高衙內不情不願地下了胡梯,怏怏地出廟上馬去了。臨走上,高衙內在馬上仍喋喋不休:“真他娘的晦氣,本要吃肉,卻吃到了砂……”眾潑皮簇擁著高衙內揚長而去,掀起一路揚塵。


    林衝上得樓去,將著貞娘轉出廊下來,錦兒見此時貞娘腿腳發軟便上前攙扶,三人準備要離開五嶽樓。


    隻見那一旁魯智深提著鐵禪杖,身後引著二三十個破落戶,張三李四為首,有幾個人還替著棍棒,大踏步搶入廟來。


    林衝見了,叫道:“師兄,哪裏去?”


    魯智深道:“我來幫你廝打!”眾徒弟雁別翅一般左右排開。


    林衝道:“原來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內,不認得荊婦,適才無禮。林衝本待要痛打那廝一頓,太尉麵上須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隻怕管。林衝不合吃著他的請受,權且讓他這一次。”


    魯智深道:“你卻怕他甚麽本管太尉,灑家怕他甚鳥!俺若撞見那撮鳥時,且教他吃灑家三百禪杖了去!”


    林衝見魯智深醉了,便道:“師兄說得是,林衝一時被眾人勸住了,權且饒他一迴。”


    魯智深大聲吵嚷道:“但有事時,便來喚灑家與你去!灑家哪裏怕他甚麽鳥太尉鳥衙內......”


    眾潑皮見魯智深醉了,在此大喊大叫,又說出辱罵太尉衙內的話來,也怕惹上麻煩,都上前扶著,七嘴八舌說話蓋住師父的話,青草蛇李四勸道:“師父,俺們且去,明日再和他理會不遲。”


    魯智深提著禪杖看到了貞娘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話。阿哥,明日再得相會。”


    魯智深相別,自和潑皮去了,不提。


    林衝領了娘子並錦兒取路迴家,心中隻是鬱鬱不樂,連日悶悶不已懶上街去,這一日忽聽見門外有人叫門,欲知何人擊戶,請看下迴:幹頭鳥獻計賺貞娘 陸虞候喪心賣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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