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書說到金家父女被屈含冤寄宿在盧家老店,為了還鄭屠的三千貫典身錢在潘家酒樓賣唱。


    這一天酒店裏依然是冷冷清清,金老漢下樓到了街上,和一個賣烤白薯的打聽,為甚麽這幾天街上人如此稀少。


    那個賣考白薯的老漢偷著說:“聽說是北邊又要打仗,渭州城裏正在四處的抓壯丁呢,因此上就少有人出來喝酒吃飯了。”


    金老漢心想這真是破屋又逢連夜雨啊,這沒有人上街就沒人來喝酒,我女兒的曲兒可唱給誰聽啊,迴到樓上一個沒有人的雅間閣子裏坐了來和自己的孩兒講說了這其中的緣由,金翠蓮不免傷心:“這都已經八九日不賺錢了,明天又要交房錢了,這可怎麽是好啊,說著便忍不住的掉下淚來,心裏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


    金老漢看自己的孩兒這一個多月也真是不容易,每天迴去嗓子都沙啞了,第二天起來還要唱。遇上個“勿了油兒”的壞小子還要調戲一番,真個是受盡了欺侮,現在索性沒人,對孩兒說道:“孩子,這些天你受委屈啦,爹爹心裏都知道,現在這雅間裏也沒有人,你難受,你想哭,就哭出來罷。”


    金老漢如此一說,金翠蓮就更加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悲痛和委屈,放開聲咿咿呀呀的哭了起來,邊哭變說自己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哭了好一會就聽得雅間門外有人急衝衝地敲門,一推門進來一名店裏的茶博士,金翠蓮一看是茶博士進來了,便趕緊收起了抽泣,停止了啼哭。


    金老漢也站起來,臉上寫滿了歉意,茶博士一看這樣的情景趕緊說:“我說姑娘,你有難處我知道,這店裏要是沒客人你哭兩聲也就是了。可是你惹惱了旁邊那個閣子裏的提轄爺啦,這位提轄老爺那可是我這渭州城裏有名的主兒,也是我這個酒店的常客,你這麽一哭一鬧提轄老爺惱了,要是以後就不來了,我跟你說,你倆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那提轄爺叫你過去呐,記住,他說甚麽你可千萬別反駁,那可是個說打誰就打誰的主兒啊,可他吃軟不吃硬,一會認個錯作個揖說點好話興許能沒事兒,趕緊擦擦眼淚過來。”


    說著茶博士領著金家父女來到了隔壁的這個雅間裏。


    一進門見裏麵坐著三個人,正中間主位坐著一位強壯魁梧的軍官,止見得他頭裏芝麻羅萬字頂頭巾;腦後兩個太原府扭絲金環;上穿一領鸚哥綠絲戰袍;腰係一條文武雙股鴉青;足穿一雙鷹爪皮四縫幹黃靴;生得麵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落腮胡須,站起來身長八尺開外,做下去腰闊十圍有餘。


    對席坐的這位黢黑的麵皮,高顴骨,大眼睛,眼窩很深,下巴上有幾根山羊胡子,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英雄敞。


    下首則坐著一個年輕的後生,銀盤也似一個麵皮,約有二十左右歲的年紀。


    書中代言,這強壯魁梧的軍官便是渭州小種經略相公手下的提轄官姓魯名達。


    下首坐的則是華陰縣史家村人,江湖上送了綽號,喚作九紋龍的史進史大郎,前文書提到的王四便是史進的莊院,這史進自從莊子沒了,便逃在江湖之上,想要去延安老種經略相公府尋找他的師父王進,不料想錯走到了渭州小種經略相公府來,誤打誤撞的結識了這裏的提轄魯達。對坐的這一位則是教史進開手的師父,江湖上叫他“打虎將”李忠,魯達史進在街上見李忠賣藝,卻是有緣,三人便到這茶樓來吃酒。


    金家父女進到閣子裏時,三人正在閣子內飲酒,桌上擺著菜蔬果品按酒。中間的那位軍官模樣的人一臉的怒氣,金翠蓮連忙拭著淚眼。


    金老漢進門拉著孩兒“噗嗵”就跪下了:“提轄老爺,小老兒不知道提轄您在這兒啊,要是知道您在這飲酒,小女說甚麽也不敢在這哭啊。提轄老爺您高抬貴手,多擔待多海涵,以後您可千萬不要不來了,我倆這就給您磕頭啦。”說著話,金家父女就要俯下身子磕頭。


    這魯提轄別看脾氣很大,可偏是個軟心腸,受不得這個,他急忙站起身來:“誒誒誒,別磕別磕,趕緊站起來。我又沒說些甚麽。”這爺倆才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


    魯達問道:“你兩個是那裏人家?為甚麽啼哭?”


    金翠蓮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稟∶奴家是東京人氏,因同父母來渭州投奔親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親在客店裏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間有個財主,叫做鎮關西鄭大官人,因見奴家,便使強媒硬保,要奴作妾。誰想寫了三千貫文書,虛錢實契,要了奴家。隻一個多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將奴趕打出來,不容完聚,就把我們軟禁在盧家客棧,著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錢三千貫。父親懦弱,和他爭不得。他又有錢有勢。當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討錢來還他?沒計奈何,父親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兒,來這裏酒樓上趕座子,每日但得些錢來,將大半還他,留些少父女盤纏。這兩日,酒客稀少,違了他錢限,怕他來討時,受他差恥。父女想起這苦楚無處告訴,因此啼哭。不想誤犯了官爺,望乞恕罪,高抬貴手!”


    魯提轄聽了金翠蓮的一番訴說,這肺都要氣炸了,他知道人間世上有不平,可沒想到會不平到這種田地,他知道有仗勢欺人者,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欺人者就在他的身邊。又問道:“你姓甚麽?在那個客店裏歇?那個鎮關西鄭大官人是幹甚麽的,在那裏住?”


    老兒答道:“老漢姓金,排行第二。孩兒小字翠蓮。鄭大官人便是此間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綽號鎮關西。老漢父女兩個在前麵東門裏盧家客店安下。”


    魯達聽了道:“呸!他呀,我當是誰呢。俺隻道那個鄭大官人,卻原來是殺豬的鄭屠!這個醃臢潑才,投托著俺小種經略相公門下做個肉鋪戶,卻原來這等欺負人!到處為非作歹欺壓良善,這渭州城裏得有一大半的人罵他。今天他又做出這等事來。你且在這裏,等酒家去打死了那廝便來!”


    說著話魯達站起身來就要走,史進、李忠在一旁抱住勸道:“哥哥息怒,明日卻理會。現在您去找他無異於打草驚蛇,如果不在,他惹不起您,可這父女二人可就遭了秧啦。”


    魯達又道:“嗯!你們說的有理,金老漢,我來問你,你是從東京來的,現在再迴東京可好?”


    父女兩個告道:“若是能夠迴鄉去時,便是重生父母,再長爺娘。可是我們迴不去啊。”


    魯達說:“是不是差盤纏錢,灑家與你些盤纏,明日便迴東京去,如何?”


    金老漢迴到:“多謝提轄老爺再造之恩,可是有一樣,店裏掌櫃的如何肯放?鄭大官人須著落他要錢。”


    魯達說:“這個不妨事,俺自有道理。明天還了店飯帳你便走,不該他的不欠他的,他憑甚麽不讓走。不用怕他,你今晚就雇好車,做好準備,明天早晨我去客店送你,我看這些人哪個敢攔阻。要是敢攔,灑家便捏折他的狗腿!”


    說著話魯達便去身邊摸出五兩來銀子,放在上,看著史進道:“灑家家今日不曾多帶得些出來;你有銀子,借些與俺,灑家明日便送還你。”


    史進道:“值甚麽,要哥哥還。”去包裹裏取出一錠十兩銀子放在桌上。


    魯達又看了看李忠道:“你也借些出來與灑家。”


    李忠說今天我的買賣也沒做成,身上沒有多少銀子,說著去身邊摸出二兩來銀子。魯提轄看了,見少,便道:“也是個不爽利的人!”


    魯達隻把這十五兩銀子與了金老,分付道:“金老漢,這十五兩銀子你拿去,與你父女兩個將去做盤纏,現在就迴去收拾行李去罷。明天早上自有我跟這些人說話。俺明日清早來發付你兩個起身,看哪個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並孩兒拜謝到:“是是是,提轄老爺您對我的恩情啊,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翠蓮啊,快給提轄磕頭。”


    爺倆又要跪下給魯達磕頭,魯達說:“誒?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快快迴店房收拾去罷。”


    金老漢又是幾次三番的作揖感謝,又對著史進李忠兩人道了謝,拿著這十五兩銀子,下了酒樓迴到店中,先是安頓了孩兒,叫孩兒先收拾打點行囊包裹,金老漢出去找車,他怕鄭屠一夥知道此事,因此不敢聲張,拐彎抹角的到城南覓下一輛車兒,約定好要趕奔東京汴梁,為了穩妥起見金老漢還給了車把式些許定金,讓他明天早上去盧家客店接人。


    迴來之後先是還了這幾日的房錢,又算清了柴米錢,便迴到草料房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單等來日天明,當夜無事。


    究竟明日金家父女如何脫身,請看下迴:馬小五仗勢攔金老 程小六幫腔惹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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