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姑奶奶陸婷姝笑道:「自打出了於姨娘那一遭事兒之後,宋姨娘也老實多了,恐怕也不敢太過分的纏磨三娘罷。」


    何止是宋姨娘老實多了,就連雪芳被於姨娘鼓動著、醞釀了很久的裝病嫁禍計謀,最終也到底沒敢嚐試呢;如今的陸廷軒都想不起有雪芳這麽個人兒了,倒是沁玉姨娘那裏,他還能十天半月的去上一趟。


    陸清寧才琢磨到陸廷軒,便聽二太太苦笑道:「她是不敢纏磨三娘,可她敢求大老爺啊。大老爺方才不就派了小廝來給四姑娘求情了?」


    陸清寧聽二太太葉氏說,陸廷軒派了小廝到後宅來給陸清雅求情,她一點都不驚訝——陸廷軒最疼的孩子便是陸清雅和七少爺陸文韜了,否則也不會令陸清雅自幼便養成了那般驕縱愚昧的性子。


    至於七少爺陸文韜也很受寵,一是他出生於陸廷軒三十歲那一年的晚春,當時陸廷軒書房前有棵石榴樹,已經三年不曾開過花了,卻在陸文韜出生前的早上,開了紅紅火火的二十幾朵;二是……陸廷軒也想疼愛小六兒陸文淵,無奈那孩子跟他卻不親近,見到他便躲。


    「三娘不想知道你爹怎麽說的?」二太太笑問陸清寧道。


    陸清寧立刻笑起來:「二嬸娘叫我猜一猜罷。我父親必是說,四娘在佛堂關了這麽久,再驕縱的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如今又長了一身疹子,不如將她放出來、也好將養身體?」


    「人家都說知女莫若母,你這卻是知父莫若女呢。」二太太撫掌輕笑。


    「那我再猜猜二嬸娘如何迴的吧?」陸清寧調皮的笑道:「二嬸娘一定是說,後宅有三位孕婦,又有好幾個姑娘少爺年紀尚小,若是郎中查不出四姑娘的病因,不好叫她離開佛堂,隻怕過了病氣。」


    二太太立刻有些愁眉苦臉:「這個你可猜錯了,你二嬸娘哪有這麽聰明,你應該猜這些話是你姑母說的才是。」


    大老爺再如何不堪,那也是她的大伯子,是陸婷姝的親大哥,是三娘的親爹。若不是怕打老鼠卻傷了玉瓶兒,依著二太太的性子,當時便想怒斥那小廝。後宅的事兒還輪不到老爺們插手!


    尤其是這位大老爺對待庶子庶女的態度,真的令二太太難以忍受;不該縱著的他縱著,不該疼著的他疼著,結果養出那麽幾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來,還得叫後宅這些女人幫他收拾爛攤子!


    「姑奶奶!大事不好!」陸清寧不待與二太太再說什麽,便見梅媽媽推開花廳門匆匆走進來:「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升任了禹州府同知!」


    花廳裏的幾人立刻大驚失色——當然陸清寧的失色是裝出來的,來了這麽久,她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子,該裝驚訝時裝驚訝,該裝委屈時裝委屈。實則她還怕老太太複起麽,她正愁幾個姨娘和庶姐庶妹不夠她整治的!


    「是打探來的消息。還是老太太娘家有人來報喜了?」陸婷姝冷著臉問梅媽媽道,似乎不大滿意梅媽媽的大驚小怪。


    梅媽媽一時有些不好意思:「是報喜的人來了……」


    老太太病了好久了,一直都不見起色,外加整治老太太根本便是老太爺的決定,誰都認為老太太根本不會再有崛起的那一天。哪裏還會主動打聽與她有關的一切呢。


    「報喜的都來了,也就是說消息已經準確無誤了。」陸婷姝看似自言自語。又像在說給二太太與陸清寧聽。


    兩人不等答言,她又問梅媽媽道:「報喜的人是剛到,還是已經離開了?」


    聽梅媽媽說人剛到,已經被老太爺請進了書房一刻鍾,陸婷姝的冷臉頓時有些發黑——報喜的人不該是包家的下人麽,老太爺竟然還將人請進了書房?


    「來人不是包府的管家?」陸清寧亦是皺起了眉頭。


    二太太和陸婷姝也抬頭看向梅媽媽,一同等她迴答這句話;等梅媽媽說到來人是老太太包氏的侄孫包明培。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位禹州的名醫,就連陸清寧也不由低歎起來。


    她早就懷疑老太太的病其實並不太厲害,之所以裝了這麽久,那是為了韜光養晦;直到前兩個月梅媽媽將那幾個會功夫的小丫頭買迴來,她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老太太早就知曉她的娘家侄子在活動官職呢!一直裝病等的也是這一天!


    當年的老太太包氏沒進陸家門兒之前。也是個商戶家的良家女子,包家之所以將她送給老太爺做了妾室。隻因當時有筆生意急需老太爺陸珩救火。


    再到後來,包家的生意也沒甚起色,卻有幾個子侄讀書很是爭氣,老太太那時便開始明裏暗裏資助著娘家;而現如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她的娘家侄子也終於「知恩圖報」前來拯救她了!


    陸清寧想到這裏,不由暗自苦笑。陸家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會很太平了——她不是擔心老太太複起後,後宅會亂成什麽樣,而是擔心陸家填不起包家的無底洞呢。


    今兒大清早,包同知便打發了兒子跑來天穎府給陸家報喜,恐怕出發時還是半夜吧?所謂的無利不起早,說的便是這個呢!


    之所以這麽說,隻因陸清寧知道,包氏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包天磊,做小知縣已經做了六年,如今說升任同知便升任同知了,銀錢打點的一定不少,這個窟窿不找陸家填,難不成還去禹州任上刮地皮?


    若他真敢刮地皮,也不至於當了知縣六年,去年嫁大女兒的嫁妝都是包氏出的!才當上同知,便跑來陸家報喜,拯救老太太是假,拉攏脅迫老太爺是真!


    陸婷姝顯然也想到了陸清寧所想到的,立刻吩咐梅媽媽:「再去探著吧……老太爺給包家封多少禮金,又是怎麽與包家少爺商談的,差了誰帶著郎中來內院給老太太瞧病,郎中都說了些什麽,老太太什麽反應,盡量都打聽仔細些。」


    梅媽媽應聲離去後,花廳中幾人久久沉默。一刻鍾之後,陸清寧終於坐不住了,起身將茶壺中冷掉的茶潑掉,重新換了新茶葉續上開水,趁機開口道:「二嬸娘與姑母莫太擔心了,老太爺也不是輕易被人威脅得了的。」


    包天磊做了禹州同知又如何,還能將手伸到天穎府來?禹州有陸家的產業和生意又如何,外祖謝家還在禹州呢,禹州的知府方大人,可是大舅母的姨表弟,二舅父謝嘉良的八拜之交,還是外祖父的義子!


    若包天磊隻是趁著升官之際來陸家斂財,他漫天要價,老太爺也會就地還錢;若他隻是軟硬兼施,請老太爺將管家權利還給他姑母包氏,再慢刀子割肉、一點點從包氏手裏往外掏,老太爺也不會輕易上他這個當。


    「除非……他許諾給老太爺什麽好處,而這好處又十分誘人。」陸清寧低聲道。


    也唯獨這個行得通了,畢竟老太爺也是商人;包家人無利不起早,老太爺更是一樣。跟一個老奸巨猾的商人談條件,一點好處都不給,便想提這要求那要求,開什麽玩笑!


    陸婷姝沉聲道:「正是,我怕的也是這個,因此才叫梅媽媽務必將一切都探聽仔細了。」


    不論是二太太還是陸婷姝,抑或是陸清寧,從骨子裏都不怕老太太重新掌家;打理後宅這麽久,誰都挺累的,真是巴不得有人將這差事接了,好還她們一個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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