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這段時間和墮天糾纏不少,差不多摸清了墮天的一些小心思。


    一般情況下不會有迴答不上來的情況,像現在這樣突突然就沉默的態度,絕對是北辰星又觸碰到了天大的秘密。


    而每一次突然發現的秘密都那麽的讓她措手不及,驚懼不已。


    所以,當每一次墮天突然沉默起來,北辰星就有了某種條件反射,一方麵非常的想把墮天藏起來的所有秘密都挖掘出來,一方麵又心驚肉跳的恨不得之前所有的話都堵迴去,生怕真的再挖掘出什麽驚天大密。


    這一次就是。


    北辰星當時害怕極了。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飛散的神魂,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想要墮天趕緊說些什麽,趕緊的把那不好的預感撇清了。


    她真的不希望南長青再有什麽事情。


    北辰星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謹慎的問:“南長青的執念迴來了嗎?”


    “迴來了。”墮天語氣裏聽不出什麽好賴,就是談天說地一樣自然,平常的說:“在秋霜海那個時候就迴來了,隻不過那執念離開本體太久,稍微有些被排斥,南長青那會不就總是閉關嗎,就是在和自己的執念憋著勁較量呢。”


    “九重天迴來以後,南長青在得知了所有的因果後,這執念才順其自然的開始融合。”


    北辰星聽著墮天說到這裏,想起來那段孤獨的漫長歲月,那個時候她總是在想,她的大師兄怎麽了,卻沒想到,看似平靜的表麵下,居然還有這麽一出糾結的內情。


    “那執念迴來是迴來了,可也不是原來的執念了,變的更深重了,也多出了不少東西,那在輪迴中帶迴來的記憶龐大而複雜,特別的不好消化。你可以這麽理解,他現在相當於在接受另一份靈魂的記憶和感情。”


    墮天停頓了一下,饒有興趣的問北辰星:“北極小帝君,你能接受另一個自己嗎,一個早已經分離出去,本是同宗同源卻有了區別於自己的意識,一旦融合,很可能改變自己,顛覆過往一切,你會接受這種可能?”


    順著墮天的話,北辰星想象了一下,隨即就被滅頂的惶恐淹沒。


    這太危險了。


    像是一葉孤舟,黑天黑地的飄零在深遠的大海,也許等不到黎明,更迴不了岸,隨意一個浪頭就要葬身海底,不見天日。


    北辰星那精彩的臉色取悅了墮天,又悠然的道:“南長青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兩種人生軌跡不斷的傾軋,排斥,求同存異.......也許別人很簡單,但是在南長青這裏,這融合的過程不是那麽簡單的。”


    “這執念在宿主身上太久,久到它也迷糊,它到底出自何處。南長青覺得執念不幹淨,又被不斷的影響,嚴重的連自己都會感到迷茫,陷入自我懷疑當中,神魂不清醒,不自主,自然是醒不過來了。”


    至於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那就隻能等,什麽時候南長青能把執念以及執念帶迴來的感情都理清楚了,消化完了,能認清一切虛妄和真實的時候,等他能接受的時候,該醒來了就會醒來。


    北辰星心裏好似有無數個小人在叫囂,想要狠狠的撕開一切然而表麵上看起來還挺鎮定自若的,問:“執念入了宿主的靈魂,指引宿主做一些事情,那執念離開之後呢,宿主還會留有執念帶來的感情嗎。”


    墮天:“你說呢?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你知道的,不管是蘇晴,還是沈知涵,又或者是曾經的葉落楓,他們都經曆過這種事情,你會不知道結果如何?”


    蘇晴,這個曾經被文殊刻意培養來陪伴顧城的女子,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來生長成了完全區別於文殊的女子,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喜好,不同的思想,所有屬於文殊的影子,全都不見了。


    沈知涵,這個曾經養了千秋分魂的人類,在分魂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走出那段陰影。


    還有曾經的葉落楓,精通分魂之術,曾經數次分魂寄養在不同的地方。同樣是分魂,可他卻心如明鏡,半點不見迷茫,絲毫不會被分魂帶迴來的記憶和感情所影響。


    北辰星不知想到了哪裏,喃喃道:“分魂寄養,本不該被影響到本性的,不會被輕易改變的。”


    墮天:“對,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但是這不是絕對,有的時候還是很危險的。宿主會被影響到,有很多種因素,無非分為兩種,一種是被動,一種是主動。蘇晴是被動,沈知涵是主動,而葉落楓便是占據絕對主導地位的那一個。”


    因為是被動,本身不是非要什麽,所以當一切都結束後,就是結束了,如蘇晴。


    因為是主動,本身就是想去觸碰,想得到什麽,所以當一切結束後,會不甘不願,會不依不撓,抱著一種想要挽留的心思,把自己當做另一個人,如沈知涵。


    葉落楓之所以不會被影響到,始終都能認清自身,那是因為自身的意誌夠強,也是因為他夠坦然,能夠接受改變。


    像南長青,他不是意誌不夠強,而是因為不能接受改變。


    當初放任自己的執念去追求北辰星的步伐,迴來後卻變了個樣,帶迴來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東西”......


    “不屬於宿主的一切感情,全都是假的,全都會消失,留下的,隻能是屬於宿主自己的感情。”


    “南長青的執念和他的宿主,感情高度重合,也不知道是誰影響了誰,性格和意念也是越來越相似,這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墮天突然嚴肅了幾分,道:“他們差點就分不開了。”


    “......”這一次輪到北辰星沉默了。


    墮天見北辰星長久不說話,突然變了個語調,輕快的說:“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大神主和少神主終於又相聚到一個世界了,少神主年少有為,獨辟蹊徑,成長迅猛,不要多久就能入主九重天了。”


    北辰星受驚一樣,渾身都是戒備的鋒芒,質問:“少神主?到底是誰?”這問題她已經想了不知道多少遍,也不止一次去問了。


    墮天嘖嘖的笑起來,見北辰星這慫樣,他的氣焰就上來了,自覺找到了打擊報複北辰星的大好時機,於是險惡的用迷蒙的霧氣勾起了北辰星腦後的發帶,撩撥那小小的銀鈴,聽那“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像是戰歌被打響。


    墮天傲然如君臨天下的帝王,劍指北辰星:“少神主是誰?少神主還能有誰,我大神主不就隻有那麽一個寶貝徒弟嗎?繼承者隻能是他,我大神主親自選的,本道親自檢驗合格的,邵離神主。”


    邵離神主。


    北辰星唿吸一窒,心漏跳了一下,緊張又戒備的心情一下子拔高到一個新高度。


    既然知道文殊是墮天所說的大神主,那麽少神主她不會沒想過是邵離,可真的聽到和猜到,區別很大。


    猜到的時候,那動靜還很謹慎,內斂,如一顆小石子落入河流,不知深淺,不明去向。


    此時此刻,北辰星覺得自己的心湖就是被一塊名為“邵離”的巨石砸了個通透。


    劇烈的激蕩中,奇異的有種有了一些明悟和終於可以釋然的感覺。


    她在驚懼之餘竟然還能想感到開心,不由得眉眼都散開了,緊繃的身體也顯出了一些柔和之態。


    “開心吧,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高興的太早,少神主若是再見你,不一定還認你。”


    北辰星像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掙紮著浮出水麵透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再喘口氣,就又被殘忍無情的溺進了水裏。


    相比起這個,南長青的那個執念到底落在了誰頭上,這才是她最大的恐懼。


    她很怕知道,她是不是在某個時候,辜負了什麽,錯過了什麽,是不是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過錯。


    這墮天偏偏在這種時候提起少神主,提起邵離。


    這是墮天主動提起的,是在說起南長青的時候突然提出來的。


    墮天又在用險惡的意念勾起北辰星的某些記憶:“還記得吧,本道早和你說過,等你迴到九重天,會有一個天大的驚喜,驚喜你現在已經知道了,那麽,你接下來要做選擇了。”


    北辰星才剛剛放鬆一點的身體重新緊繃起來,牽線木偶一樣毫無靈魂的發問:“什麽選擇?”


    她要做什麽選擇?


    她不怕做選擇。


    北辰星堅強的挺著身軀,裹著鋒利的霸氣,儼然一副刀槍不入的冷硬形象。


    墮天嗬嗬的笑:“北辰星,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南長青的執念落下了誰身上嗎?既然這麽想知道,那就滿足你。”


    北辰星心一顫,差點做出搖頭的動作,可是墮天這種陰險的語氣讓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她直覺墮天一會兒不會說出什麽好話,眼神半點不動,就算墮天怎麽在那吊著他的胃口,折磨她的好奇心,她也忍著,心情宛如等一個宣判。


    她想,都已經經曆過那麽多了,什麽苦沒吃過,什麽罪沒受過,再多不能承受也承受了不下來,她不會那麽輕易被打敗。


    當墮天一個字一個字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北辰星突然就不懂了。


    “南長青的執念一直都在邵離的身體裏,一直都在。”


    她好像聽見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聽見。


    等到墮天又重複了一遍,北辰星才反應過來自己聽見了什麽。


    那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她都能聽見,也都能理解,可這會兒加在一起去理解,北辰星就突然和個白癡一樣,茫然又無助,弱小的好像風一吹就要倒。


    越是這樣,墮天越是興奮起來,不住的刺激:“北辰星,你以為你喜歡邵離,為什麽,為什麽會喜歡邵離,有沒有可能,你喜歡邵離,隻是因為邵離像南長青?”


    “請你好好想一想,那些輪迴中,某個時刻,某個場景,某種執念,邵離所表現出來的,是不是都和南長青像極了......你能分得清嗎,你覺得你麵對的,眼裏看到的,放在心裏的,到底是宿主邵離,還是宿主身體裏的南長青。”


    “你喜歡的到底是邵離呢,還是南長青?”


    獨特的屬於北極小帝君的真正的考驗開始了。


    北辰星此時就在一條迷途上,她站在分叉口,不知哪條是歸路。


    “噗通”一聲,北辰星在無法承受的重壓下,第一時間就幹脆利落的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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