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真的很想把她心裏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但是不能,她做不到。


    現在說出來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再說了,她也不敢說呀。


    怎麽去說,怎麽去坦白?


    嗬嗬,難道說神族的苦難,貫徹了萬萬年的漫長時光的追尋,從頭到尾全是荒唐。


    一步錯步步錯,從頭錯到尾。


    她天賦異稟,精準的踩到了神女的所有底線。


    若是真讓千星這個神女知道她到底對莫邪做了那種絕不可見被原諒的惡事,文殊很肯定,她絕對承受不了那結果。


    都是因為不知道,所以她還不至於看到那種令她極度害怕看到的厭棄的目光。


    她太了解葉落星了,葉落星此時心裏想的一定是這樣的:冷靜冷靜,再生氣也不能下死手,好歹是哥哥的心上人,就算是要折騰也得留著給莫邪折騰去。


    葉落星若真的知道一切的真相,若知道了,定是覺得連看她一眼都嫌棄髒了眼睛。她哪裏還能在這裏發脾氣,鬧情緒?


    文殊心裏得意冷笑,哼,葉落星,你那套心思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被她堪破了,你以為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她逃避著,畏縮著,已經想出了萬全的好辦法。


    真被逼到窮途末路,她便隻能以死作了結。


    大不了就把這靈魂賠給你們,把所有能賠的都賠出去,不夠賠的也沒有辦法了。


    欠下的孽債實在還不了就不還了。


    反正她不要臉的時候,無賴的時候多了去了,最後一次再無賴一次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死了就不用去麵對那場麵了。


    什麽嫌惡、仇恨,唾棄,鄙夷,所有她不想直觀麵對的,看不見就好了。


    就算以後得知了真相又怎麽樣,到了那個時候“我”早已不在,文殊得意的想,我就讓你們想恨都恨不著。


    隻要她還在的時候死死的瞞下來,隻要她活著的時候不用直接麵對,死了過後,任你們再怎麽怨恨吧,她也聽不見,看不見。


    愛無所愛,恨無可恨,你們又拿我能有什麽辦法。


    文殊得意的想著,哈哈,死了都還能作妖,當真是有當年惡人風範。


    這心裏正哈哈哈呢,眼角眉梢都不自覺的軟和下來,突然,一雙手摸了上來,掐住了她的臉,千星蹙眉望著文殊:“你......怎麽哭個沒完沒了的。”


    文殊愣了,驚訝於千星此刻的突然的柔情和關懷,更驚訝於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暗罵一聲,又悲哀又難堪,她什麽時候又哭了,怎麽這眼淚偷偷摸摸的就掉了下來,這幅可憐相,就像是故意要博取同情似的,也太不爭氣了。


    文殊頭本來就疼,一下子猛然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加劇的痛感一下子讓文殊泄了氣息,張嘴就一個字:“......疼。”


    沒想到啊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個字,千星亂了神智,臉上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了關切的焦躁之色,那麽的真實。


    這麽好的機會,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文殊眼睛酸澀,心頭更酸,一個沒忍住,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樣,張嘴哇哇的就大哭了起來。


    一聲比一聲好的響亮,之前苦心營造的惡人形象,蕩然無存。


    活脫脫就是一個受了欺負,委委屈屈的向著家裏人尋求安慰的小女子。


    千星把文殊摟在懷裏,輕輕地拍拍她的後背,溫聲軟語的哄:“別哭了,我不逼你了,隻要你坦誠一點好好和我說話,我可以不追究你過往的任何事,好嗎。”


    文殊糾結了好久,這是不是陰謀?是不是陰謀!


    既往不咎?不可能的。


    文殊暗暗警告自己,不可以當真了,她欠下的罪孽,永遠也沒有可能還上了,葉落星之所以說既往不咎,那是因為她還沒能知道她對莫邪到底下了個什麽樣的咒。


    還有,莫邪的詛咒是一定要解開的,她也是一定要死的。


    咒無解,除非她魂消魄散,她消失在天地間,她的力量也就會隨著時間慢慢的消失,包括莫邪身上的咒術的力量。


    “不要逆轉時光去見邵離了,不要再見了,邵離和我的願望,都隻有這一個了,你們迴去吧,迴到九重天去,再也不要做傻事了。”


    千星沒法答應,迴應文殊:“逆轉時空,這是我唯一能努力去做的了,我必須要做到,這對我很重要,對邵離也很重要。”


    神族的意誌果然很難左右,文殊捂著腦袋,頭疼,心口也開始疼起來。


    咒術反噬的更厲害了,一時又氣又怒,各種疼齊齊來到,更疼的她出不了聲。


    她這精神識海也遭到了攻擊,有人要強闖進來了。


    文殊掙脫著爬出千星的懷抱,狠狠的,拚了死命要廢了現在的皮囊。


    她這裏一舍棄,她這一世的身體肯定就要爆成碎末了,外麵那些人始料不及肯定就被噴個滿身滿臉了。


    很快,文殊的頭慢慢的不疼了。果然,外麵的人中了她的算計,倒黴了,終於消停了一下。


    該,我的識海也是你們想闖就闖的,當踏青呢。


    “凝雪,召來!”文殊身形凜凜,嚴肅的一聲喝喊。


    她這樣的靈魂,肉身是封印,一切法術都施展不開。


    她隻有在完全的魂魄狀態下才能發揮出自己最強的一麵。


    不過眨眼的功夫,一隻雪白的小兔子就闖入了視線,以一道白光似的速度落到了文殊的肩頭。


    隻一眼,千星便認了出來。


    小白兔不是別的兔子,就是一直陪著莫邪的那隻兔子,首先無比親昵的蹭了蹭文殊的臉。它叫凝雪,原本,這就是文殊養的,最後送到莫邪身邊,算是解悶,更是守護。


    就算是千裏之外也能聽到主人的召喚,凝雪僅存的那點封印一下子就解除了,神力大開,一路風馳電掣,隻是幾息的時間就到了。


    很快的親熱完,在文殊的一個心念間,小兔子立刻就明白了,當即就化作了一團白色的氣線,蠶絲一樣的細弱,周邊隱隱泛著暗沉的黑。


    這是文殊的手段之一,直接用活物煉化成器靈。小兔子這形態不得了,別說可以輕易的捆住一個人的靈魂,就是九重天的帝君再次也能捆個結結實實。


    文殊得逞的笑了,望著被捆成了一團繭似的千星,笑的猖狂,“沒想到吧,風水輪流轉,你這還是到載我手上了。”


    千星的臉色雖然難看至極,難看但是也沒有急躁,隻是很習慣的說了一句實話:“你又在耍詐。”


    文殊一點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兵不厭詐,本來就是成王敗寇,隻看結果。管我用什麽手段,好使就行。”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千星此時被裹著,被迫蜷起了半個身子,要看文殊的臉色就必須揚起臉來。


    “很簡單,我想阻止你迴到過去,邵離說了,不讓你做危險的事情,我這師傅從來就沒有為他做過什麽,他唯一的遺願我再做不到,那我這師傅也就太不是那麽迴事了。”文殊狠狠的用衣袖抹著自己的臉皮,要擦掉自己臉上的狼狽。然後想起來,這個時候她是魂體了,何必麻煩,一個意念就可以把自己利利索索的整理好。


    穩了穩神,擺出一個趾高氣昂的惡樣,黑霧一起,文殊又是那輪迴記憶裏的本來樣子,一身幹淨利索的黑衣打扮,烏黑長發被高高豎起,笑眯眯的:“迴九重天去吧,神女。”


    千星不語,無聲的拒絕。


    文殊見了也不急,還好心情的來到千星的身後,半跪坐下,看不見的背後,文殊的神情認真而專注。


    她不知道哪裏弄出來的一根紅色發帶,上麵有一對精巧的銀鈴,發帶的尾端墜著長長的穗子。


    文殊輕輕的用嘴抿住了發帶,雙手捧起眼前絲綢一樣的秀發,絲絲縷縷的,如水流過指間。


    一下,一下,全都抓在了手裏,高高的豎起,然後便用紅繩一砸一砸的饒起來,打個結,齊活。


    紮是紮起來了,可是,歪了,而且很醜。


    文殊極為不滿的把發帶拆了,苦惱了很久,紮個頭發這麽個簡單的事情,都紮不好。


    垂眸思索了一下,該怎麽弄好呢。


    過了一會兒,文殊眼睛一亮。


    細細梳理之後隻把兩側的頭發挑到腦後,細細的扭成一股,然後在當中死死的紮了個結,黑的發,其間紅色的發帶愈發顯得紮眼切熱烈似火。


    輕佻的撥弄了一下發帶上的銀鈴,聽到那悅耳的脆響,文殊終於滿意的笑了。


    和神女以前那精致到繁複的發型不能比,她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管他呢,隻要還看得過去就行。


    文殊起身來到千星的正麵,饒有興致的與千星說話:“給你一個小禮物,你知道它有什麽意義嗎?”


    千星很給麵子:“什麽?”


    文殊:“首先你要知道一點,這是我用你和邵離的頭發做出來的一種......算是神器吧。這是留給你的一點念想。”她很早之前就開始煉化了,她像是未卜先知一樣,早早的就在準備,每一世,采集這著他們的發絲,氣息,然後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煉化的,承載了許許多多關於神女和邵離的過往,有很重要的非凡意義。


    “它對你們彼此都有著天然的感應,也能幻化成你們任何一個人的模樣,有它在,你就當邵離一直都沒有離開吧。”


    千星的神色有所動容,很想去摸一摸,它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她看不見,也動不了。


    文殊帶著懷念繼續說:“本來這是給邵離的,沒想到,他用不上了,也隻能給你了。”


    這禮物親自打造的,是她親手送出去的,隻要見到這發帶就不能免俗的想起邵離,想起邵離自然也不會忘了她文殊。


    這發帶都已經融合在了神女的神魂當中,被她打了個死結,纏的死死的。


    想丟掉都不可能的,就是被業火燒了,被神劍劈了,它都能完好無損的再尋迴來。


    再說了,神女,應該也不會舍得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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