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順羽,隨母姓,生父不明。


    姚媽媽很年輕就生下了這個兒子,現在還不到四十歲。可惜先天失聲,而早些時候一次腦部手術因為不完備的醫療條件,留下的後遺症,讓她患上了繼發性癲癇。


    沒有單位願意收留一個會隨時暈倒痙攣的人,更不會讓你泡病號。


    母子兩人一直擠住在城中村的那間九十年代的老平房裏。


    姚媽媽也嚐試過擺地攤來補貼家用,可就在這唯一的一次嚐試中,癲癇病發。


    當她一個人在路邊醒來後,才發現地攤和手機就全都不見了。


    隻能帶著兒子吃低保來維持清貧的生活,還欠了一些債,經常有人上門騷擾這對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


    常年的拮據,加上兒子越長越大,買藥的錢被嚴重壓縮,導致母親發病頻繁,像短時間內意識喪失這樣的小發作,一天之中就會出現兩三次。


    後來姚順羽注意到,家裏可以時不時地吃上些河鮮和質量好些的肉了,母親也會經常燉一大鍋牛肉來給自己補身體。


    而留下的鹵子,可以拌一周的白米飯。


    倒也不是真的吃不起這些,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錢永遠是很緊張的。


    等他再大些,才開始漸漸明白,那些經常進出家裏的男人是來做什麽的了。


    他委屈,懊憤,不理解,不情願,對這些男人揮拳相向。


    再然後就沒有牛肉了,也沒有鹵子。


    姚媽媽不能說話,手語學得也不多。跟兒子交流,除了簡單的手語和寫字,就隻能靠一種虛幻的心靈感應。


    而她的兒子,就是老天賜給這個不幸女人的最大憐憫。


    不知道傳了誰的代,也許是他那個身份未知的父親,姚順羽是個天生的讀書料子。


    憑他的成績和家境,順理成章地獲得國家助學金,學校老師也經常自發捐款,幫他們家捱過了一年又一年。


    時常光顧家中的債主,學校裏欺負他口吃的校霸,讓這個孩子磨練出一身的自保技能還有一副桀驁不馴的表情,讓他能成為這個貧弱家庭的一麵鐵牆。


    更難得的,就是這個孩子跑去圖書館,通過書本自學了簡單的木工和基礎水電維修,可以給鄰居修補一些家具掙個午飯錢。又因為城中村經常斷水斷電,所以學會巧妙地偷電偷水則是在這裏生存的一項必備技能。


    可能覺得自己拖了兒子的後腿,而且大學之期也越來越近,姚媽媽開始心急兒子的學費。不論姚順羽如何結結巴巴地跟她解釋自己獲得獎學金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家裏還是會偷偷摸摸地出現男人。


    母子一心,這個家再怎麽難,也都能走下去。


    但母子異心,姚順羽已經不太想迴家了,他不知道母親是怎麽想的,手語並不能完整表達出太複雜的想法,母親也沒想過給自己寫什麽信,她壓根就不指望兒子會理解她的這種焦慮。


    姚順羽曾暗自祈求,隻要能讓自己獲得讀心的能力,和母親能夠真正地交流一次,哪怕花去十年的生命也無所謂。


    直到那三個人的出現。


    ————


    次日。


    三個人在學校臨近放學時,又坐到了那間咖啡館。


    “這孩子好像有點猶豫呢,”印聲撓撓胡茬,“如果他不簽約怎麽辦?”


    “異能隻要試過一次,就無法舍棄了。”


    樂亦彤摘下墨鏡,天黑得早,再戴墨鏡實在沒法看清外麵。


    她不喜歡像其他族人那樣戴什麽美瞳來裝成普通人,凡是有礙身體舒適的一切裝飾,她都沒有興趣。白天裏可以戴墨鏡,而晚上則沒辦法,也不管別人怎麽看了。


    她這麽想著,撩了一下長發。


    然後吳遠眼睜睜地看見窗外一個騎電動車的男人為了迴頭看她,而筆直地撞上了前車,此時正在和車主理論呢。


    放學鈴響。


    灰壓壓的學生們一團又一團奔至校門。


    沒想到,第一個衝出來的,是姚順羽。


    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到那三個人,但此時就像約好了一樣,他們還坐在昨天的位置。


    圓寸男孩健步橫穿過繁忙混亂的馬路,沒背書包,作業早就在課間完成了。


    猛力推開咖啡館的大門,通紅的小臉唿哧唿哧哈著熱氣,徑直走到三人的桌邊,撲通一聲,坐在那杯為他點好的熱巧克力麵前。


    “合同呢?”他猛灌了一口飲料問道。


    樂亦彤不說話,默默地將已經點好頁麵的ipad推到他麵前。


    從沒有人像這樣認真看過這份長達58頁的合同,一目十行又逐字逐句,甚至還會來迴翻看。


    “有、有幾個問題。”姚順羽終於抬頭。


    “你說。”


    樂亦彤壓著耐心,準備開始迴答他斷斷續續的一個又一個問題。


    “為什麽要、要用十年生命來、來換?”


    “不換的話,為什麽要給你異能呢?”


    “你、你們要十年生、生命幹什麽?”


    聽到姚順羽的這個問題,吳遠和印聲也同時看向樂亦彤,這是作為一個異能者而無法避開的話題。


    “不幹什麽,就是這樣設定的。”


    他眨眨眼睛,想了想又問:“死、死前會提、提前一周來通知我?”


    “是的。”


    “誰、誰——”


    “有人會來。”樂亦彤知道他想問什麽,直接打斷。


    “如果我、我明天就被通、通知了怎麽辦?”


    三人同時一愣,這就代表,姚順羽在正常情況下,隻能活到27歲。


    沒人問過這個問題。


    “我媽,需、需要人照顧。”


    “那就很遺憾了,”樂亦彤說,“至少你有一周時間善後。”


    這不是樂鋰公司該考慮的問題,也沒有義務幫他解決,樂亦彤無法給他什麽保證。


    姚順羽望了望窗外,似乎舍不得外麵的景色。


    但樂亦彤並不擔心,因為係統顯示三次試用全部完成,這孩子一定嚐到了甜頭,很快就會簽約。


    見這個話題令大家陷入了沉默,姚順羽深吸一口氣,猶猶豫豫地伸出手說:“筆。”


    拿過筆,他將合同翻到最後一頁,又出神地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沒人催他,隻等他一筆一劃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


    第59頁出現了。


    “附加條、條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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