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他們卻看不清瓦倫丁臉上的表情了。


    他低低地垂著頭,嘴裏念念有詞,連印聲都聽不出他在講什麽。


    然後他幽幽彎下腰,從木箱床的陰影中,掏出一根粗壯的螺絲,攤在手掌上給三人看。


    是吳遠在找的那根螺絲,那根原本固定在密封門手輪上的螺絲。


    瓦倫丁緊張慌『亂』的眼神此時竟透『露』出一股悲憫,眉『毛』舒展,他此刻異常平靜,隻有唇須在鼻息的吹動下顫抖。


    他目不斜視地盯著吳遠,手卻指向密封門,然後慢慢地搖著頭,說了一句話。


    “什、什麽叫我們不能離開這裏?”印聲艱難地辨認出。


    瓦倫丁不迴話。


    “我們想走就走!你管得著嗎?”唐可可不服道。


    “你們先拖住他,”吳遠不去理會這個『性』情突變的人,“我再去舀點油。”


    他說著拎起保溫箱直接消失了,並不顧慮被這個人看見。


    瓦倫丁沒想到吳遠會憑空消失,立即慌了神,左看右看,聽見采集場內傳來隱約的響動,便轉身就要朝裏跑去。


    “唉!你別跑!”


    率先衝過去攔人的是唐可可,她一把扯住瓦倫丁的大衣,卻被差點帶倒。


    印聲也立刻衝過去擋他,一邊還用俄語喊話。


    吃了三根士力架就是不一樣,瓦倫丁哪裏還像個剛剛從餓死邊緣撿迴半條命的人?


    而他聽見吳遠在采集場傳出的聲音,簡直就跟聽見幼崽被人虐待而失控發狂的母獸一樣。


    在印聲和唐可可兩人的圍擋下,暴發出一聲聲狂吼,繃緊了手指朝印聲的眼睛直戳過去。


    幸好他反應快,及時側過了臉,可眼角下卻生生被瓦倫丁很久沒剪的指甲劃出了血印。


    既然這樣,那印聲也不跟他客氣,在範陽那學的一招半式也該派上用場了。


    “可可你讓開!”他喊道。


    唐可可立刻站到一邊,這讓發狂的瓦倫丁又向前邁進一步。


    印聲在用上身擋住瓦倫丁的同時,將左腳在他的右腳邊穩穩紮牢,緊接著使出雙手掌根猛推瓦倫丁肩部,讓他突然失去平衡,再狠狠抓住他的衣服。


    自己則瞬間將身體重心轉移至左腳,抬起右腿猛地向下踢中瓦倫丁的右小腿,再重推他肩部,將其絆倒在地。


    倒地的瓦倫丁還在嘶吼,他顯然沒反應過來剛才是怎麽一下子就被絆倒的,仍想掙紮著爬起來撞開印聲。


    在他被印聲死死扼住兩隻手腕的時候,吳遠閃身出來了。


    “走吧。”他說。


    “那他呢?”印聲鬆開瓦倫丁,任他在地上嘶嚎滾打,噴沫咒罵。


    “唉——不知道他抽什麽風,但畢竟是個大活人,把他帶出去吧。”


    吳遠已經準備迴去拿“一忘皆空”鏡來消除他的記憶了。


    可瓦倫丁卻突然停了下來,洞『穴』中霎時進入一種詭秘的寂靜。


    他無聲無息地從地上坐起身,解開大衣扣子,從內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也不理會身後的三人,然後自顧自地爬起來走向了後麵的采集場。


    “不管他了,”吳遠早就不想管他了,“我們走。”


    “那是什麽?”唐可可指著瓦倫丁坐過的地麵問道。


    又是一個信封。


    應該是他剛才掏口袋的時候掉出來的。


    印聲跑去將它撿起,又把木箱床上的信封也收了起來,他想等出洞後,異能恢複正常了,再來好好一窺瓦倫丁的秘密。


    “麻煩你了,”吳遠朝唐可可說道,“開門吧。”


    手輪的螺絲就掉在床邊,他可沒空再把手輪裝迴去,而且今天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嗯?”唐可可揮了半天手臂,“我也不行了?應該還有兩次機會的啊!”


    密封門紋絲不動。


    “看來你是次數上受到——”


    不等印聲說完,衝天的火光刹那間從采集場轟轟隆隆地衝出,把前廳的實驗室照得透亮。


    從裏麵傳來人在地獄中受刑的恐怖嚎叫,火刑。


    “是瓦倫丁!”吳遠喊道,“他幹了什麽?”


    印聲拉上了麵罩,“他剛才掏出一個盒子,不會是火柴吧?!”


    隻要一個小小的熱源,使溫度超過零下十度,便能引起絕緣油的自燃。


    “靠!”唐可可大聲吼道,再次嚐試朝著密封門發力。


    吳遠又不見了。


    然後密封門被他從外麵打開。


    “快出來!”


    吳遠衝兩人招手,大火已經追到了狹道口,正將瓦倫丁的木箱床燒得劈啪乍響。


    兩人跳身跑出密封門,吳遠拚命轉著手輪,還想將這門合上,可裏麵的火舌瞬間就燎到眼前,燎得他聞到了一股頭發被燒焦的味道。


    “快跑!”印聲已經帶著唐可可奔向鋼板走廊的門口。


    吳遠不用跑。


    他閃身到了印聲旁邊。


    “喲!我都忘了你不用跑!”印聲說罷開始狂奔,唐可可也緊跟在後麵。


    越過那道鋼筋欄杆門,就是被焦黑的鋼架壓著的那隻焦手的主人。


    而身後橙紅『色』的魔鬼就像長了眼睛,跟著他們竄進隧道,窮追而來。


    這次誰也沒猶豫,重重地從它身上踏過。


    吳遠一直間歇地朝前移動,始終保持在兩個同伴身邊,這讓印聲好生羨慕。


    他忙著逃命,更要忙著打趣:“你還要長什麽跑啊?下次跟範陽說說,讓他免了你的十公裏。”


    “別廢話了,攢著勁吧。”


    “這火也真能跑,外麵都沒油了,還這麽能燒!”


    “因為外麵有氧氣。”


    “火會追著氧氣跑嗎?”印聲表示懷疑。


    “不知道,但它就快追上你了喲!”


    “呀!”唐可可叫了一聲,她的頭燈熄滅了,印聲的燈也暗了下來。


    身後充斥著隧道的火光還有一段距離,並不足夠為他們照亮前方的路。


    “別怕,繼續跑。”


    吳遠移動到兩人前方五十米的位置,將頭燈開到最亮,同時拿出防爆手電,往迴照著路。


    就像一座燈塔,不斷隨著同伴的接近而再次向後閃現。


    “看到出口了!”唐可可叫著跳了起來。


    “別鬆氣!”前方“燈塔”發出指示。


    隧道盡頭的白光在顛簸的視線中越來越近,越來越刺眼,接著“燈塔”消失了。


    他正站在洞外的雪地裏,用手遮在眼前,迎接成功跑出隧道的二人。


    紅魔鬼沒有追上來,永遠地留在了不見天日的隧道中,它不配站在陽光下。


    “我想起來了!那句話!”印聲眯起眼睛,彎腰撐著大腿,氣喘籲籲地說道。


    “想起什麽了?”吳遠上前。


    “人生啊,就像在隧道裏行走,在黑暗中呆得越久,才越能感受到陽光的刺眼。”


    “誰說的?”


    “不記得了。”


    “迴去吧。”吳遠脫下手套,朝他伸過手,又去喊唐可可。


    唐可可背對著他們,沒有迴話。


    “唐可可!”吳遠又喊了一聲。


    她這才猶猶豫豫地轉過身,一臉難以置信地問:“洞口的鋼板怎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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