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鄒小咂嘴抬頭瞅了眼門外,看到印聲帶著一個陌生人站在門口朝自己招手,不耐煩地重重拍在桌麵上那個比他手掌還大的紅『色』按鈕上,按鈕用膠帶貼了一張紙,紙上是黑『色』馬克筆寫的一個大大的“open”。


    三秒後,鐵門突然朝房間內陷進五公分,發出高壓鍋解壓時的“呲呲”聲,並從門縫四周噴出大團大團的蒸汽。


    房內閃爍著晃人眼球的紅光,伴隨一陣急促的“嗶嗶嗶”報警聲,房門這才以一種複古又多餘的方式打開了。


    “這層全是發明家的工作室,有團隊也有個人,他們會按自己喜歡的方式來布置房間,每個房間都是絕對隔音的。”印聲向吳遠解釋。


    “你到底要不要進來?”鄒小衝印聲撇著嘴,他的手已經按上了另一個貼著“close”的黑『色』大按鈕。


    “這不是進來了嘛,鄒小弟弟。”印聲打趣道。


    “不準叫我‘小弟弟’,你這個印大聲!”鄒小被取了綽號不甘心,非得憋出個“大聲”來迴敬印聲。


    鄒小的工作室不小,二百個平方的loft,卻被各種廢銅爛鐵和機械零件塞得滿滿當當。天花板和牆麵都用發黑的金屬板嵌滿,用“銅牆鐵壁”來形容再合適不過。牆上有幾組均勻轉動的巨大齒輪,旁邊縱橫排列著一根根上了鐵鏽的管道,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地板看著很舊,上麵左一塊右一塊的黑印兒告訴吳遠,這裏曾發生過好幾起不小的爆炸事件。踩起來還“吱呀吱呀”的,已經倒了惱人的地步。


    這也許是整個地宮裏唯一鋪著木地板的房間了。


    工作台後麵的,是一個暴『露』出氣缸的發動機,正費力地扯著皮條發出“突突嗖嗖”的異響,淩『亂』的管線不時“劈裏啪啦”閃出火光,讓人擔心它會隨時自爆。


    鑲著一圈鉚釘的u型工作台足有十米長,是鄒小自己打造的。台麵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笨拙儀器和工具,很多還用膠帶纏住,分別被貼上了便利貼,不過便利貼好像黏『性』不佳,稀稀拉拉地掉在桌上、地上。


    除了工具、零件和圖紙,台麵上還到處灑落著餅幹、辣條、薯片還有其他看不出原形的食物碎屑,圖紙被杯子上流下的咖啡洇得一圈又一圈。


    走近後吳遠才發現,原來牆壁上那些管道的下方連著工作台後麵的發動機,而這個十二歲的鄒小,正在從發動機伸出來的龍頭下接咖啡。


    折騰半天,原來占了這麽大地方的玩意兒是個咖啡機。


    這間工作室完美詮釋了英國工業革命時期的機械崇拜,是一種幾近瘋狂的膜拜。


    讓吳遠想到自己很久以前玩過的一款叫《機械『迷』城》的冒險遊戲。而鄒小呢,就是在遊戲中忙忙碌碌的小機器人,隻差一副鐵皮外衣了。


    “最近在忙什麽呢?”印聲隨手抓起一個桌上的小裝置在手裏玩弄著,被鄒小一把搶下。


    “別動,小心我把你拆了煮咖啡。”


    “喲,小神童脾氣還不小。來認識一下,這是吳遠,老板的新寵。”


    吳遠嘖了一下嘴,嫌棄地瞥了下印聲,卻竊喜被叫作是樂亦彤的“新寵”。


    “鄒小你好啊。”吳遠對這個個『性』十足的小孩充滿新鮮感。


    “嗯,好。”


    鄒小歪頭看著比自己高出30公分的吳遠,又問:“你是外麵來的?跟他一樣?”他用下巴朝印聲揚了一下,目光仍看著吳遠。


    “呃,是的。”


    他沒懂什麽是“外麵來的”,但想到公司是個自給自足的小社會,員工都住在這座巨型地宮中很少出門,他想這大概就是“外麵來的”意思。


    “哦。”鄒小又低著頭繼續手上的事。


    吳遠看到鄒小是黑『色』的眼睛,不像其他員工那樣,便悄悄問印聲,被鄒小聽見了。


    “戴了美瞳,我不喜歡淺灰『色』的眼珠。”


    “因為我們小弟弟是朋克嘛。”印聲哈哈笑起來。


    “是蒸汽朋克,我不搞音樂。”鄒小邊焊著手裏的銅片邊解釋,“你是來幹嘛的?”


    “言歸正傳。”印聲拖了兩張椅子過來,和吳遠一起隔著工作台坐在鄒小對麵。


    “我們需要一個可以幹擾監控信號的設備,還要一個能切博物館展櫃玻璃的東西,你有沒有?”


    “我幹嘛要有一個可以幹擾監控信號的設備和一個能切博物館展櫃玻璃的東西?”鄒小反問道。


    “那你能不能做出來?”


    “這些都是小兒科,你們要去搶劫博物館嗎?”


    “什麽搶不搶的多難聽,我們要去做一番驚天動地、感天動地、震古爍今的大事。”


    “三百萬一件。”鄒小出口要價。


    “我到外麵去買都花不了十分之一的錢,再說你個小屁孩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那你出去買呀,別來找‘我個小屁孩’呀?”


    印聲不說話了,這些東西是不好去外麵的社會裏買的,跟人交易就會留下記錄。


    他的手指在台麵上敲得嗒嗒作響,似乎在思考對策。而吳遠則在一旁興趣盎然地看好戲。


    “哎呀,”印聲一拍額頭,“忘了忘了,我得走了,還約了鄒教授喝茶呢。”


    手裏忙個不停的鄒小突然定住了。


    鄒教授是他的父親,而自己的張狂任『性』在他麵前比一股空氣還要沒有存在感。


    鄒小有一千種頑劣的『性』子,父親就有一千零一種製住他的方法,孫悟空是永遠逃不出如來的五指山的。


    鄒教授不管兒子在工作室裏怎麽造,但隻要出了那扇蒸汽鐵門,他就必須收起『性』子,當一個乖乖的十二歲小孩兒。同時,也不能拒絕來自公司的任何任務,更別提收費。


    大人就喜歡在爭不過孩子的時候把家長搬出來給自己撐腰,以為能震懾住囂張的孩子。


    絕大部分的小孩都吃這一套,神童鄒小也不例外。


    “有本事別告訴我爸。”


    “嘿嘿,沒本事。”印聲擠了個鬼臉,他還真是實話實說。


    “哼,”鄒小背過身去,“什麽時候要?”


    “越快越好,放心,不白幹的,我給你買咖啡豆。”印聲保證道。


    “要藍山。”


    “必須藍山。”


    “牙買加的。”


    “沒問題,我再送你兩百包辣條大麵筋!”


    “行,那你下午來拿吧。”


    吳遠暗暗為這孩子提著心,十二歲就這樣喝咖啡,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提神呢。


    “你的名字很有趣啊。”吳遠對鄒小說。


    “唉,爹媽懶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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