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靜。


    女人溫和婉轉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


    白幽陽靠在沙發裏,睫毛斂下,像是已經睡著了,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自始至終,都緊緊的握著,青筋暴突……


    ……


    心不在焉了一整天,以至於幾次三番沒聽到顧客的要求,上錯了一次酒,上錯了一次菜,被客人投訴了兩次,被經理罵了個狗血淋頭,連帶著工資也被扣掉了一半。


    經理氣的把桌子拍的啪啪直響:“我原本看你挺靈活挺乖巧的,破例直接免了你的試用期,結果才幾天你就這麽消極怠工?知道其他同事們是怎麽在背後說我的嗎?你這不是啪啪打我的臉嗎?”


    她默默的低著腦袋由著他訓斥,滿腦袋卻都是白幽陽涼漠寡情的模樣。


    那麽冷靜沉穩的一個男人,舉手投足間盡顯優良的修養跟家教,如果他真的有了女朋友,不可能再來招惹她的。


    喵喵那個女人的話,十句有九句是假的,她不能隨便相信。


    ……


    垂頭喪氣的迴公寓,喵喵得意洋洋的窩在沙發裏跟她炫耀:“南莫商約我今晚去豪庭夜總會玩兒!瞧吧?我就說沒有我喵喵搞不定的男人!之前還跟我玩兒欲迎還拒,這會兒就主動約我了。”


    白月顏沒什麽誠意的恭喜:“祝你早日成功嫁進顧家。”


    “謝謝咯。”


    喵喵漫不經心的染著手指甲,補充:“對了,這個月的錢,你還是要照例上交的!我爸那邊都開始催了,你抓緊啊!才30萬美金,跟你的幽陽小開張張嘴的事兒!”


    白月顏閉了閉眼,輕輕唿出一口氣。


    ……


    雷聲轟鳴,暴雨如注。


    淩晨三點。


    猛犬此起彼伏的狂吠聲在安靜的夜裏傳出去很遠很遠。


    黑暗中,一抹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飛掠而過,細細的銀絲從手腕處滑出,穩穩的纏上了三米高牆壁外的一株梧桐樹上。


    飛奔的速度加快,隨即輕盈一個跳躍,右腳踩上牆壁,借助著這個力道再向前一躍的時候,身後一條窮追不舍的獵狗狠狠的咬上了她的左腿。


    黑暗中,一聲壓抑的悶哼聲,被下麵狂吠的幾條狗掩蓋過去。


    已然越過高牆了的身子隨即下墜,又在堪堪墜落下去的時候,雙手死死抓住了牆頭。


    幾隻狗兇猛的跳著叫著,尖銳的牙齒幾次三番擦過腳尖。


    黑影奮力的將右腳勾上牆頭,左腳拚命甩動試圖將死咬著她的腿不鬆口的那隻狗甩下去。


    人影攢動。


    子彈劃破夜色,帶著淩厲的破空之聲向她襲來。


    黑暗中,牆頭上搖搖欲墜的身影突然失去了平衡,筆直的摔下牆頭。


    “我擊中他了。”


    帶頭的男人隨即把槍別入後腰,看向身後的幾個男人:“去!把人帶迴來!”


    他倒要看看,什麽毛賊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這裏偷東西!


    很快,折返迴來了一個人,低著頭:“人不見了,他們去追了。”


    “不見了?”


    男人眉頭擰緊,怒極之下一腳踹了過去:“怎麽可能?!我明明擊中他了!”


    被狗咬了一口,被槍擊中,又從三米高的牆頭上摔下去,怎麽可能會逃的這麽快?


    被踹倒在地的人立刻起來,再次恭敬站好:“是,地上是有大片血跡,看樣子應該跑不遠,我們很快就能追上,您請稍等……”


    “廢物!都他媽一群廢物!”


    “……”


    ……


    白月顏很喜歡下雨天,尤其是暴雨如注的夜晚,能提供給她一切她想要的完美偽裝跟庇佑。


    費勁最後一點力氣爬上窗子,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重重的從窗台上摔了下去。


    ‘吻——’的一聲巨響。


    臥室裏熟睡中的喵喵被驚醒,打開門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一身黑色緊身衣,渾身濕透,麵色煞白的白月顏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息著,身下雨水混著血水蜿蜒漫開。


    她鬆了口氣,雙臂環胸慵懶的靠著門窗,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她:“喲,看不出來你還挺拚命的嘛!這外麵下著這麽大的雨你都敢出去?就不怕感冒了?”


    白月顏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如果這會兒身邊有哪怕是個路人甲在,她也會隨時昏厥過去。


    可惜的是,她身邊沒有路人甲,隻有一個喵喵。


    一個不會上前補給她一刀,卻絕對可以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流幹身體裏的血死掉的女人。


    具體可參照她剛剛的那句‘感冒’論。


    人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總會或多或少生出一點死不放棄的執著來。


    她積攢了一點力氣,試了幾次,終於勉強爬了起來,捂著中槍的手臂,踉踉蹌蹌的迴了臥室。


    外麵,雷聲一陣尖銳過一陣。


    臥室內,女人坐在地上,嘴裏咬著一條毛巾,用剪刀剪開了右臂的衣服,用鑷子捏著酒精棉球擦拭了一下傷口周圍後,隨即拿起了剪刀……


    ……


    一門之隔,喵喵蹲下身子,將地上的背包撿了起來,拉開拉鏈把裏麵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拿了出來。


    女人含糊又淒厲的悶哼聲傳入耳中,撕心裂肺,光是聽一聽,就能想象的出她這會兒應該正在剪開自己的血肉取子彈。


    “嘖嘖,這得多疼呀……”


    她心不在焉的自言自語了一句,隨手抽了張紙巾擦拭了一下掌心黃燦燦的金條,笑眯了眼睛:“這是哪家的土豪,居然收藏了這麽多的黃金。”


    滿滿一背包,全都是長約20厘米,寬10厘米左右,厚度5、6厘米的金條。


    ……


    子彈卡在了骨頭裏。


    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汗水,順著臉頰一滴滴的滑落,她急促的喘息著,眼前一陣陣的泛著白光,血肉模糊中,幾乎看不清楚子彈到底在哪兒。


    左手完全不聽使喚的瘋狂顫抖著,她不得不停下來喘幾口氣,再一鼓作氣的用鑷子夾住那暴露在骨頭間的一點點的子彈殼,奮力向外拔……


    像是有一把刀子,一點點的磨著骨頭。


    那尖銳的痛楚撕扯著神經,幾乎要抽走她全部的意誌力,她唿吸越來越急促,牙齒幾乎要將毛巾生生咬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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