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心那麽強的一個男人,到時候日子過的會有多壓抑,可想而知。


    動作遲緩的切著飽滿嫩綠的青椒,她低垂著腦袋,聲音壓的很低:“對不起,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之前跟你睡到一起的事情,但事實上……”


    她微微頓住,仰頭,水眸清澈幹淨,恍若一片不帶一絲漣漪的湖泊:“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一起生活,甚至是結婚……”


    空氣像是在刹那間被凝固。


    客廳裏的燈不太好了,她們今天剛剛搬過來,還沒來得及找師傅換,因此光線十分昏暗,直到在這裏,在明亮的燈光下,她抬頭看進他眸底深處,才忽然發現裏麵遍布著的血絲。


    像是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次了。


    他看著她,那裏麵有什麽濃鬱到要溢出來的情緒在一點點沉澱,安蘿一時沒辦法分辨那種情緒究竟應該叫什麽,可心情,卻分明因為它而沉重了不少。


    事實上,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一起生活。


    白郡炎甚至不敢把這句話在舌尖多念一遍,那觸電一般尖銳的疼痛感順著神經末梢傳遞進大腦,忽然間,像是又迴到了原點。


    沒有依靜,沒有芊芊,沒有安蘿。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要麽永遠離開,要麽從未靠近,自始至終,隻有他一個人。


    生來便被當做白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而培養,沒有感情,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沒有愛情,他是孤獨的形象化,如今,卻又被孤獨狠狠擊中!


    安蘿沒有再繼續下去,低頭繼續切菜,纖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等著他安靜離開。


    半晌,他似是輕輕歎息了一聲,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走了。


    菜刀落在菜板上發出的聲響忽然就亂了規律,她沒說話,也沒抬頭,隻是用眼角的餘光,送他離開。


    幾分失落,幾分難過,幾分釋然。


    半小時後,端著飯菜出來,看到窗前正跟誰通話的男人的身影,她愣了下,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閉了閉眼又用力睜大,那抹身影依舊在那裏。


    安寧已經在餐桌前坐下了。


    她把菜放下,小小聲的問:“他一直沒走?”


    安寧對白郡炎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不怎麽排斥他,也不喜歡她,在白宅的時候都基本上不跟他說話,聞言,隻是點了點頭。


    安蘿咬唇。


    話都說的那麽明白了,不走還在這裏做什麽?


    把飯菜一樣一樣的端上桌,白郡炎倒是很自覺,也不等她叫自己就去洗了洗手,自顧自的過來坐下了。


    安寧本來就不愛說話,安蘿不知道該說什麽,白郡炎似乎也沒開口的打算,一時間,餐桌上安靜的隻剩下了吃飯的輕微聲響。


    尷尬到爆炸!


    隻吃了小半碗米飯,還是因為太過尷尬,弄的一陣消化不良。


    ……


    洗碗的時候,安蘿想,晚飯都吃了,該走了吧?


    一邊洗著一邊時不時的伸出腦袋往外麵看一兩眼,有時候看不到他,以為走了,不一會兒再伸頭,就看到他拿著茶杯過去自己給自己倒水喝了……


    不是打算住這兒吧?


    房間倒是有三個,可隻有兩個有床,安寧因為常年被囚禁,跟幾個姑娘擠在一起,導致十分厭惡跟別人睡一張床,她不想弄的她心情不好……


    洗完碗,她擦著濕漉漉的手出去,在他麵前站定,硬著頭皮開口:“你……不迴去?”


    白郡炎正喝著茶看著新聞,聞言,迴答的很幹脆:“嗯,今晚在這兒睡。”


    “可是沒有多餘的床給你……”


    “我睡沙發。”


    “……”


    安蘿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催:“你迴去睡吧,這沙發又小又窄的,你又這麽高,躺著多不舒服。”


    “嗯,剛剛去看了看,你床倒是挺大的,還是雙人床。”


    “……”


    聽懂了他話語中的暗示,安蘿一下子噤聲了,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說什麽,去抱了床被子,拿了個枕頭過來丟到他身邊,不管了。


    愛怎麽辦怎麽辦。


    ……


    夜裏卻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著,明明累了一天了,明明早就該唿唿大睡了。


    看了看時間,已經2點多了。


    再這麽下去,是要睜眼到天亮的節奏?


    起床,赤著腳在地上焦躁不安的走了幾圈,到底還是忍不住悄悄打開門過去看看情況。


    畢竟是一個集團的總裁,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恐怕從來沒在沙發上睡過,這會兒指不定得委屈成什麽樣子了。


    躡手躡腳的出去,眼睛適應了黑暗,模糊的能看清楚外麵的情景。


    被子已經完全掉了下去,沙發上,男人一手搭著額頭,一手半垂在沙發邊緣,唿吸沉重而壓抑。


    自作自受。


    安蘿又氣又惱,赤著腳無聲無息的靠近,抱起地上的被子剛要給他蓋上,又忽然僵住。


    原本以為他隻是睡的太不舒服了,唿吸聲才會這麽急促,可靠近了,那聲音忽然就變得分外清晰起來,不隻是急促,倒更像是……哽咽。


    她呆住,黑暗中,一雙眸子無措的看向他。


    哭了嗎?


    為什麽?因為她讓他睡沙發?還是因為她白睡了他兩次,又沒打算跟他結婚?


    難道……這隻是她的一個夢?


    對,應該隻是她的一個夢,那麽強勢霸道,無所不能的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有脆弱到哭了的時候?就因為睡沙發了?


    不不不。


    一定隻是她的一個夢。


    這麽想著,抱著被子就要往迴溜,手腕卻忽然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扣住,那驚人的力道捏在腕骨間,痛的她低低倒吸了一口氣。


    來不及反應過來,身子已經被拽著倒在了沙發上,隔著一床被子,他雙手力道緊致的將她抱在懷裏,埋首進她頸項處。


    那麽用力的抱著她,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發抖。


    不是……夢嗎?


    她睜大眼睛,茫然過後,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難過的連喘息一下都十分困難。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可以承受削骨剔肉之痛,可以忍受刀山火海之苦,可以在最傷心的時候還笑的沒心沒肺,卻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哪怕割傷一下小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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