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有研究所標識的星艦上,林安坐在鋪了軟墊的座椅裏,接過一管修複液。


    他翻翻標簽,i級。


    “這種東西是可以隨便送出來的嗎?”


    “並不是,”陶顏打開智能駕駛功能,然後迴過身,“但在研究所內也不算很珍惜的東西,而且我認為您能創造的價值遠超幾管修複液。”


    林安打開裝著修複液的試管,一仰頭灌下,喝下去幾分鍾後,他的手部創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長血肉,結痂,最後恢複如初。


    “時蕭怎麽了。”傷口修複之後林安拽下了透明罩子,問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


    整艘星艦上隻有他和陶顏兩個人,連個機器人都沒有。


    陶顏坐到林安的對麵:“是的,他因為一些錯誤的資料與指揮,在機甲能源不足的情況下深入了蟲族巢穴,機甲失去動力後他選擇跳出機甲以肉身和蟲族搏鬥,導致直接暴露在蟲族輻射之下,雖然最後逃出來了,但傷勢很慘重。”


    “讓精神力狂躁症加重不說,我們事後檢測那種蟲族的巢穴中有一種用於安撫幼蟲的奇特毒素,對蟲子本身無害,但對人類身體有很強大的致幻作用,功效不亞於能麻翻大象的麻醉劑,時蕭吸入過多,現在正在昏迷狀態,根據檢測結果,有很大概率會成為植物人。”


    “……”林安手掌不自覺的用力扣住了座椅扶手,不相信的反駁:“但是我們吃過有毒的虹膜環柄,他並沒有出現中毒症狀。”


    “的確,因為他強大的精神力導致很多毒素對他都沒有作用,但是這次很特殊,”陶顏點頭沒有否認林安的說法,臉色依然沉重,“這次任務時間本來就靠近他的易感期,加上他在洞穴裏遭受蟲族汙染性的輻射,精神力狂躁症發作的異常嚴重,所以才會中招。”


    “那現在怎麽樣了?”


    “昏迷已經接近十天……”


    “十天!”林安思及這段時間時蕭對他消息的不迴應,根本不是因為忙,而是幹脆昏過去了。


    “對,研究院內部已經下病危通知了,一旦時蕭被確認無法醒來……”陶顏艱難的說出這句話後麵的幾個字:“他會被安樂死。”


    砰!


    林安不小心碰掉了桌子上杯子,安樂死三個字對他的衝擊有點大,他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他殺了多少蟲族,保護了多少人性命,又在星網上又有多大的名氣,你們要安樂死他?”


    他關注過時蕭的很多新聞,現在的,以前的,時蕭二十歲出頭上戰場,五年時間不知道在多少個星係之間來迴跑,哪裏有蟲族他就在哪,近一年多他因為傷病逐漸減少了活動頻率,但往前翻翻,幾乎每個月都有關於他的新聞報道。


    時蕭教導林安使用一些槍械的時候,林安也能感覺到對方對這些東西有多麽熟悉,這得經年累月的訓練才能達到。


    他為了星際聯邦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血,現在就值得一句輕描淡寫的“安樂死”?


    “他昏迷期間精神體非常護主,外加精神力狂躁症導致精神體異常狂躁,幾乎會靠近攻擊他的所有人……”


    “那是就是你們殺死他的理由?”林安克製不住的聲音大了起來,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


    “請您冷靜下來。”陶顏頭上落下幾滴汗水,“不論你相不相信,研究所內部說的算的是我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他是個極其自卑、極其厭惡高級alpha的人,他對時蕭的惡意很大,這個討論結果是他一手推動的,我不讚同,所以我才私下找到了你。”


    林安聞言冷靜了一點,他坐迴位置上,緊盯著陶顏。


    陶顏並不怯場,喝了口水平複氣息,然後仔細的和林安講述起現在的狀況。


    時蕭受傷昏迷後,陶顏的父親陶德仲作為研究院院長,以保護自己手下人身安全的理由禁止任何人靠近時蕭,盡管有人憤憤不平,但迫於院長的威壓,也沒什麽辦法。


    但陶顏顯然不是會聽話的主兒,她偷偷為時蕭做了檢查,時蕭的大腦皮層異常活躍,且精神體其實並非完全失控,因為它偶爾能認出人,並且沒有阻止陶顏靠近它的主人。


    大腦皮層的活躍意味著時蕭仍有意識,但如此活躍也不是什麽好現象,這意味著他也許被困在了什麽幻覺裏,而幻覺中的經曆讓他情緒波動很大。


    陶顏在做完初步的檢查之後還想繼續,卻被陶德仲抓住了趕了出去,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處分。


    “那之後我沒放棄,後來我又找了機會進去,那時候已經三天後了,時蕭依然大腦皮層活躍,他還沒失去意識,他還在苦苦掙紮。我沒辦法,我本來不想把你暴露的,但我,我不想時蕭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陶德仲手下。”


    她許多年前踏入研究院,僅僅因為一個omega的性別就被歧視,她隻能打雜,被唿來喝去。她時常懷疑omega是否真的隻適合在家相夫教子?


    明明她的成績最優越,專業知識豐富,不比任何人差。


    在她即將崩潰辭職的邊緣,剛二十出頭的時蕭第一次進研究院做體檢,他不僅沒拿有色眼鏡看她,甚至還為她提供了幾次工作機會。


    其實時蕭隻是看不慣其他人排擠她,順手幫了一下,但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


    她和時蕭的私交僅止於朋友,她對時蕭也沒有愛情似的喜歡,更多的隻有感激,但不代表她願意看見時蕭這麽白白去死。


    林安從她話語裏提取出關鍵信息:“陶德仲有意想殺時蕭?為什麽?”


    陶顏深吸一口氣:“他對科研的貢獻的確很大,但他自卑、低劣、瘋狂,他私下裏有不少處於灰色地帶的不合法實驗室,他是個瘋子。”


    林安心中隱約有了猜想。


    “——時蕭是他最中意、最渴望得到的實驗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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