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二太太的話音一落,內室裏麵又是叮當一陣亂響。五太太六太太對視了一眼,立刻邁步出了迴廊,反正冬青是老太太的大丫頭,由她出頭來說不用請安了,誰不願意早點兒撒丫子啊。


    陸婷姝此時也給陸清寧使了個眼色,現在不走更待何時?多耽擱下去,裏麵的那位再改了主意,還不得喊她們進去受罪?若真是對峙起來,就算沒一個是真怕老太太的,畢竟人家輩分擺在這兒……


    「好久沒見到三嬸娘和五弟弟了,三娘也怪想他們的。」陸清寧一邊輕笑著,一邊挽上陸婷姝的胳膊往外走去,二太太此時已經走到了院門口站定,不停的用目光催促她們了。


    老太太這次禁足期限是半個月沒錯兒,今兒便是正經的解禁日子。明明是解禁了,可以重新耀武揚威了,怎麽又不合時宜的發起脾氣來,難道不怕被老太爺再延長幾日做懲罰?


    陸清寧細細的琢磨著老太太這麽做的緣故,猛然想起二太太刻意大聲說的那些話,頓時恍然大悟——三老爺和三太太迴來,還需要二太太和姑奶奶打理各項事宜,分明是老太爺沒發話,叫這兩人將管家權利交還!


    禁足雖解,權利未歸;老太爺新收了個姨奶奶,至今都好幾日了,也不曾去添芳園敬茶;三老爺要迴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麽三宗事兒摞在一起,外加之前禁足半月的鬱鬱之氣,無論如何都是對老太太的一種打擊不是麽。


    老太太肯定也想忍。可五太太和六太太在窗外廊下越來越響的埋怨聲,終於成了她的導火索,庶子的媳婦都不拿她當根兒蔥了,還叫她怎麽忍耐?


    「還不是自找的!誰叫她一味的想拿大?」二太太幸災樂禍的低聲道:「若人到了便趕緊叫進去,該請安請安,該伺候她吃早飯便吃早飯,至於惹得那兩個不停地埋怨?」


    「如今還好意思將緣故推到別人身上去,她處處都不叫人消停,誰會心甘情願受著她!」


    兩個庶子與庶子媳婦似乎是這陸宅最可憐的人。頭三位老爺都是先老太太的嫡子,年歲又都不小了,老太太充其量就是往各個院子塞幾個通房;而五六兩位,身份地位和年紀閱曆一概沒有,她真是想怎麽捏箍便怎麽捏箍。


    「若不是你祖父總時不常的護著,你那五叔六叔都不一定能活到眼下這麽大歲數。」陸婷姝偷偷告訴陸清寧。


    陸清寧聽罷這話,便如同一腳踩到了狗屎,滿臉的厭惡。敢情在那位老太太眼裏,人命這麽不值錢?!


    陸清寧跟著二太太和姑奶奶直接來到了理事花廳,花廳門口已經有來得早的管事娘子們立等了。


    二太太早有準備,知曉這些人是來等她們示下三老爺一家迴來後的各項事宜,便將人都喊進來,有條不紊的按個兒吩咐了,誰去做哪件事,對牌也一一發放到需要的人手裏。


    管事娘子們魚貫離去之後,梅媽媽也迴來了——姑奶奶去添芳園請安時,梅媽媽就不在身邊。如今進得花廳來,梅媽媽又如往常一樣,也不向二太太和陸清寧施禮,便大步走到姑奶奶身邊,低聲耳語了一陣子。


    二太太和陸清寧早就習慣了梅媽媽這樣兒,知道她一定又打聽出來什麽有用的事情了,隻管麵帶笑容的的等待。


    而陸清寧也不由滿心感慨,不知隻是陸家個別人如此寬厚,還是整個大齊朝都如此呢,若這時代的民風便如此寬鬆,不大講規矩禮教,好像也是她的福分了。


    可話又說迴來,如果規矩禮教真的隻是說說而已,並沒人照本宣科的按著做,她方才在小徑上借著規矩教訓陸清雅,是不是也有些過分了?


    不過她隨即也就釋然了,隻因她方才根本就忘了一句話,規矩是人定的。


    二太太脾氣雖然暴躁,對待自己人卻是很大咧的,隻要能按著吩咐去做事,在二太太跟前便沒有那麽多臭規矩,何況是梅媽媽這個對她們管家很有益處的媽媽呢。


    至於她教訓陸清雅的事兒,也是為了維護傳統美德、維護陸家聲譽不是?既是如此,她陸清寧教訓個不敬嫡姐的庶妹,有什麽了不起的?


    梅媽媽跟姑奶奶耳語之後,又悄然離去。花廳門關上的那一霎那,姑奶奶陸婷姝便笑了:「二嫂,老太太犯了咳血的老毛病。」


    二太太一愣。之前隻以為老太太是裝病的,原來卻是真的?陸清寧也有些愣神,原來老太太還有這毛病,原主兒留下的記憶怎麽沒告訴她?


    「當年她挨了老太爺那一腳,就添了這麽一個毛病,不過過後醫治及時又保養得好,輕易不再犯了,隻有前年冬天特別的冷,才犯了一迴。如今天氣這麽暖,馬上便要入夏了,她卻突然犯了老病,二嫂想不想知道是為了何事?」陸婷姝一臉壞笑,故意賣起了關子。


    陸清寧極力掩飾著滿心的八卦渴望。老太太辦了什麽錯事,能被老太爺飛起大腳踢到吐血?今兒又是為了什麽犯了老病兒?後麵這件事情也許馬上就有答案,可那陳年往事,似乎很有趣啊。


    身邊的「大人們」,很多話都不背著她,這也是她的幸運所在。陸清寧這麽想著,便頗感興趣的抬了頭,等待被二太太連聲催促的姑奶奶趕緊開口接著講下去。


    「老太太幾乎一夜都不曾合眼……恐怕是琢磨著禁足既已解了,老太爺便該去添芳園安歇,不想一夜都沒等到人,清晨醒來卻聽說……孫姨奶奶陪著老太爺歇在前院兒了,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陸婷姝到底有些顧忌陸清寧年紀小,說起這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不過諸多磕巴猶豫之後,意思總算說明白了。


    陸清寧知道,如果自己不在場,陸婷姝也許會淋漓盡致的多說些。二太太看來是頗有些意猶未盡,也許關心的還有某些細節,她卻是知道緣由便足夠了。


    姑奶奶方才就是為了叫她明白似的,專門將老太太當年如何落下咳血的老病說了兩句,又加了句很久都不曾犯了,這不就是告訴她,老太太這次被氣得不輕?


    看來老太太這一次啊,受的打擊還真不小。等午後去千疊園,一定得給太太報個喜,若不是太太當初咬牙跪了佛堂,哪會叫老太太這麽快便一落千丈呢。再說姑奶奶既然當麵提起了這個,恐怕也是想叫她給太太捎個信兒。


    也許太太早就看出來,老太爺終於忍無可忍了吧。由老太太這個陰險狠毒的婦人管著後宅,整日裏趁著手上有權利、趁機禍害陸氏子孫,老爺們又被她東一個通房西一個丫頭、挑唆得少有成器的,難不成叫老太爺忍到陸家徹底敗落那一天。


    這麽想來,跪佛堂一事便是太太順水推舟給老太爺做個引子!事已至此,陸清寧終於肯定,太太根本不是原主兒記憶裏那種懦弱柔順的婦人了……


    既是如此,太太的事兒更是她的事兒了,不說別的隻說沁玉,還有那個即將在五月初十抬進來的雪芳,她便得打起全身精神替太太對付去——太太懷著身孕呢,少不得有她出麵的機會,她隻要某個細節稍微一軟,也許就會給了小人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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