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當中,劉瑾站在禦案之前一副毫無私心的模樣,道:“陛下,張指揮使這幾日在東山做的倒是熱火朝天的,隻是畢竟一些事情畢竟剛剛開始做,在短時間之內賺到一千兩怕也並不容易,豹房的事情奴婢再想想其他辦法,張指揮使若玩不成也便莫要過分苛責他,張指揮使年少還可再有進步。”


    這話看似是為張浩說話,實則卻是篤定張浩那一千兩銀子是拿不出來了。


    這也其實很好理解,分工合作之下,劉瑾豹房之事營造的熱火朝天,而張浩卻是連一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相比較之下,孰優孰略也便一目了然了。


    朱厚照臉上帶著幾分不喜,不快道:“劉伴伴莫要再說了,張浩那小子就喜歡說大話,今日他若是拿不出一千兩,朕定不饒他。”


    這豹房是張浩建言興建的,為豹房提供資金支持也是他親口承諾的,總不能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說了,最後任何實際行動都沒有吧?


    “這都多會了?張浩怎還不來,辦成辦不成的總歸得露個麵吧?”


    等了片刻,朱厚照不耐煩中已帶起了怒意。


    說著,朝一旁的一個小內伺吩咐,道:“你,去召張浩速速到此來。”


    “陛下,說不準張指揮使是因何事絆住了。”劉瑾再次為張浩開脫了一句。


    這次,對劉瑾朱厚照態度都頗為惡劣,道:“莫要多言,事實如何朕自有判斷。”


    朱厚照態度是差,但劉瑾臉上卻隱約帶上了竊喜,迴道:“遵旨。”


    而在另一邊,呂三陪同張浩趕著馬車剛至午門。


    “把東西卸下來。”張浩招唿道。


    正喊著,朱厚照派遣出來的那小太監也到了。


    這小太監瞅見張浩,大老遠便招唿道:“張指揮使,張指揮使...你可來了,陛下讓你速速進宮,快隨咱家走吧。”


    這麽著急,肯定是劉瑾又嚼舌根了。


    張浩麵上掛著微笑,笑嘻嘻地迴道:“進宮是要進宮的,牢房公公找些人把東西幫我搬進去。”


    馬車也不能直接趕至暖閣外,總是需要有人把這些銀子抬進去的。


    那小太監倒是也沒拒絕,直接找來了幾個同伴抬著幾個木桶隨著張浩一塊重新返迴了暖閣。


    “張浩,你怎才來?知曉今日是何日子嗎?”


    張浩率先進入,還未來得及行禮,朱厚照便語氣特別不善地問出了一聲。


    張浩也沒立即迴答朱厚照,先執意與朱厚照見了禮。


    一旁的劉瑾卻帶著一副師者的態度叮囑,道:“張指揮使,咱家年長你幾年,誠然告訴你一聲,人無信不立,承諾下來的事情即便沒辦不到,也當勇敢麵對才是,若是一味逃避也總歸不是個事。”


    張浩也不傻,劉瑾這麽說是何意他可是一清二楚的,應道:“嗯,劉公公所言極是,不過我倒是覺著,做不到的事情最好還是莫要答應,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了,那便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完成才是,這才是所謂的誠信。”


    迴複了一聲,張浩也沒繼續與劉瑾拌嘴,畢竟打臉的事情已經擺在麵前了,既是如此,直接以事實說話,難道不香嗎?


    “來啊,抬進來。”


    張浩招唿了一聲,等候在門外的小內伺很快便與同伴抬著幾個大木桶進了暖閣。


    “這是何物?”朱厚照問道。


    麵對朱厚照,張浩直接拱手道:“陛下,這便是臣當初所承諾的那一千兩,市麵上的白銀稀缺,臣一時之間也無法把這麽多銅錢兌換成白銀,又怕劉公公那裏等的著急,便直接把銅錢都抬過來。”


    十幾個將近一人高的木桶就那麽陸續搬進了暖閣。


    朱厚照有些詫異,從軟塌上下來走至那木桶前,驚唿著問道:“這些夠一千兩嗎?”


    張浩頗為自信,迴道:“肯定夠,臣專門讓人清點過。”


    一兩銀子差不多是一貫銅錢,也就是一千文,而一千兩銀子差不多是一百萬銅錢。


    這可是不是一個小數目,幾個內伺抬著木桶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


    張浩越過內伺抓出一貫,迴道:“臣派人清點之時,便已經重新穿了線,再做清點的時候也輕鬆,反正也要與劉公公交接,不如就讓劉公公找人現場清點一下吧。”


    這些銅錢是好多人一塊清點過的,絕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


    一旁的劉瑾早就篤定張浩拿不出銀子了,現在銀子拿出,


    劉瑾臉上自然是不好看的很,被點到名字後又勉強扯起了一道笑容,迴道:“不必了,既然是張指揮使數過的,再重新數也不過是多此一舉罷了。”


    現在不去數,誰能知曉過會兒會不會說銅錢少了。


    張浩麵帶微笑,道:“劉公公還是數數吧,我手下那群人皆是當初從五城兵馬司提拔起來的,識字不多不說,最緊要的是數數也不太靈光,還需劉公公多費心心思才是。”


    那麽多的銅錢,劉瑾心中也非常清楚那裏麵即便沒有一千兩,卻也差不多了,而且即便差那麽一個兩個的,對張浩來講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了。


    劉瑾還未拒絕,朱厚照倒是開了口,道:“劉伴伴,招你的人來,就在這裏數。”


    朱厚照很財迷的,看到這麽多銅錢,他內心估計很是興奮的。


    朱厚照開口,劉瑾也便隻能答應了下來。


    劉瑾掌管著最有權勢的內宮監和司禮監,找幾個數錢的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一群小太監習地一枚一枚數著。


    張浩則與朱厚照以及劉瑾坐在一旁。


    銅錢撞擊在一起的砰砰之聲讓朱厚照無比興奮,端著茶杯,笑嘻嘻地問道:“這銅錢都是從東山賺來的?”


    張浩微微一笑,如實迴道:“嗯,都是東山各種產業的收入,陛下,臣今日沒帶著賬本,陛下若想查賬,臣明日便帶來。”


    朱厚照直接擺手拒絕,道:“罷了,賬朕就不查了,朕隻想知曉你是在短時間之內賺足這一千兩的。”


    對於這個問題,張浩當然是不能實話實說的,迴道:“陛下,此事可不易啊,這一千兩銅錢可是一百萬銅錢啊,臣每日起五更睡半夜的,特別不容易的。”


    若是說的太輕鬆了,劉瑾那裏要的也多,到時候到哪裏去取?


    反正豹房的大致方略是由劉瑾說了算的,若不說的可憐些,劉瑾還不是想要多少完全可獅子大開口了?


    朱厚照抬抬手,道:“朕就知曉你不會差的,往後隻會必現在多吧?”


    朱厚照這廝怎老是問難以迴答的問題呢。


    頓了一下,張浩才終於出口言道:“應當是差不多的。”


    大概一個多時辰,劈裏啪啦的的銅錢碰撞聲以及敲算盤的聲音才算是慢慢結束。


    剛一結束,便有內伺直接報道:“陛下,正好一千兩。”


    劉瑾臉上不情願的扯起一道笑容,迴道:“陛下,那奴婢便帶著這些銅錢去忙了,豹房那裏的事情也實在是離不開人。”


    現在朱厚照的重點全放在張浩身上了,對劉瑾也不願多做搭理了,直接擺手道:“好沒去忙吧。”


    從暖閣出來,劉瑾瞅著木桶裏麵的銀子滿是怨毒。


    剛到西華門搭建的臨時歇息之地,吳經第一時間便迎了上來的,問道:“公公如何了?張浩被陛下苛責了吧?”


    劉瑾臉色特別不好看,指了指那些木桶,帶著幾分不耐煩。


    吳經順著指示,趴在木桶前瞅了一眼那滿捅的銅錢,眼睛都亮了。


    愣了半晌,才終於出言問道:“這是張浩拿來的?”


    劉瑾沒直接說話,但意思卻是很明顯了。


    半晌,吳經臉上轉過來笑意,道:“劉公公,現在豹房營建也不缺銀子,既然張浩拿來了這些銀子,劉公公也該弄個私宅了。”


    劉瑾本來黑著的臉,聽到此言後有了幾分鬆動。


    瞧見劉瑾臉色變好,吳經又加了一把火,道:“劉公公,要不由奴婢去操辦此事?”


    想要牢牢靠在劉瑾這棵大樹上,那便必須做些讓劉瑾高興的事情。


    吳經話音落下,劉瑾卻是久久沒做反駁,過了許久才擺手算是應答了下來。


    “劉公公,往後張浩每月都要拿一千兩銀子,隨便弄個假賬,這銀子豈不是都到了劉公公腰包了。”


    這下劉瑾臉上終於帶起了笑意,笑嗬嗬地迴道:“嗯,不錯,去辦吧,虧待不了你的,咱家盯著如此大的壓力營建豹房,陛下卻依舊信任張浩,既是如此,咱家也不能不為自己謀劃。”


    很多東西都是曇花一現,隻有握在自己手裏的東西那才方是最實在的。


    解決了被劉瑾追趕著問題,張浩心情順暢許多了。


    又過了那麽兩三日,一些事情也算是暫時歇下來了,張浩遣呂三去城中買了些吃食,打算就他們這一段時間的成就好生慶祝一下。


    呂三帶著呂壯一大早便出去了,快到中午的時候才迴來。


    一迴來便直接丟掉手中大包小包的東西找上了張浩。


    才剛見到張浩,便神秘兮兮地喊道:“指揮使,屬下聽見好像是一個宦官之人在為劉瑾購買私宅,那宦官還說,買私宅的銀子正是指揮使才拿過去的。”


    “有這事?”張浩也頗為驚唿。


    他雖知曉劉瑾會在營建豹房的事情上有所貪汙,想著在這個事情多抓他寫把柄,等到將來再一舉把他擊破,卻是怎麽都沒想到,那狗東西竟敢這麽快便把他的銀子用在購買私宅之上。


    “是啊,千真萬確。”呂三迴道:“屬下隱約聽聞之後,便一路注意著他了,直到那人進了那宅院,屬下才迴來的。”


    說實話呂三辦事,張浩還真有些不放心的。


    聽聞呂三大致所言後,張浩又問道:“到底怎麽迴事?你詳細與我說說,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


    知曉了情況,還是自己判斷更為保險一些。


    呂三也不含糊,從他出門碰見再到後來跟著去的地方都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


    呂三講完,張浩臉上帶著笑意。


    “指揮使,要不直接去告知陛下吧?”


    隻是一個貪汙,而且還隻是一千兩,憑借朱厚照與劉瑾長待在一起的情義,也不會就此劉瑾搞死的。


    即是如此,那便不可出手。


    張浩直接擺擺手,道:“先記著,現在還不是時候,再者說了,這個時候若是搞死了劉瑾,誰來建造豹房。”


    建造豹房這個事情容易得罪人,張浩還真就不想過多參與此事。


    張浩自有謀劃,呂三也不再多言了。


    有呂三妻子和鄰中幾個婦人操持,飯菜自是很快便搬上了桌。


    自住在呂家溝,吃些酒菜可謂是自在多了。


    正吃著,有個內伺打扮的人一路打聽直接尋了過來。


    見到熱鬧圍坐在一起的眾人,直接自報了家門,“咱家張永,乃神機營鎮守太監,見過張指揮使。”


    張永?


    張浩想了半晌,也沒想起來自己與之有何關聯,帶著幾分詫異,直接問道:“我好像不認識公公吧,不知公公找我何事?”


    張永也不覺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張指揮使是不認識是咱家,是咱家主動來找張指揮使,想要主動結識張指揮使的。”


    原來是這樣啊。


    張浩招唿道:“來,給張公公搬個凳子。”


    有人搬來了凳子,拿來了碗筷,張永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去,先喝了酒,隨之便開口道:“張指揮使在此吃這頓便飯,應當自己人吧,咱家也便直接說了。”


    想要結識是一方麵,有事要說也是一方麵,這兩者並不存有衝突。


    張浩看了一眼桌上的幾人,開口道:“張公公有何事直說便是,此處兄弟皆可信。”


    若是不可信,張浩還不與他吃飯呢!


    說實話,滿桌所坐之人也便隻有張永他是最不可信的。


    “張指揮使,徐永長偷酒喝已被羈押了,咱家徐永長時長為難張指揮使的,咱家作為鎮守太監有權處置這種犯軍規的兵丁。”


    原來是為這事啊,這也算是個投名狀。


    稍作片刻,張浩出言問道:“對徐永長此種行為,正常當做何處置?”


    張永不假思索迴道:“責仗五十軍棍,五十軍棍下去,一般漢子都受不住,更別說像徐永長那般的紈絝少爺了,稍微用些氣力,徐永長定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夠狠!


    張浩好像想起來了,這張永也是八虎之一,史書記載曾與楊一清扳倒了劉瑾。


    對張永的投名狀,張浩一時並未迴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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