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朱厚照受罰之後,張浩便迴了呂家溝。


    反正呂家溝現在也有他的住處,若無其他事情,他也不願迴安鄉伯府去,迴去反正也沒人待見他,還不如待在呂家溝自在。


    呂家溝,呂三等人正玩著撲克,瞧著張浩突然迴來,幾人有些偷懶之後的不自在,安大茂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千戶,這幾日屬下印刷了一百餘副撲克,一直不見千戶,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印刷下去,閑來無聊...”


    這個事情張浩也能理解完全就不需要解釋,無事可幹之時消遣一下也還是可以的。


    張浩擺擺手,絲毫不介意,笑著道:“一百餘副已是不少了,這個事情也不用太著急,慢慢印著便是,物以稀為貴,印刷的少將來反而才能賣個不菲的價錢。”


    現在撲克的流通隻限於朱厚照這裏,等到將來傳播到皇親勳貴們之中自然就能夠賺到銀子了,到時再以模板是由於朱厚照親自雕刻為噱頭,撲克的價值陡然便可再往上翻上好幾倍。


    張浩不怪怨他們玩牌,怯懦不安的安大茂等人皆都鬆了一口氣,正要再說些什麽,陡然瞧見張浩走路變得有些一瘸一拐了。


    呂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張浩,問道:“千戶,你這是怎麽了?怎幾日不見竟變瘸了?”


    問的雖說有些直白,卻也終歸是出於關切。


    張浩無奈露出一番苦笑,氣急罵道:“都怪劉瑾那狗東西,我與陛下玩了十幾日撲克本來相安無事的很,那狗東西竟把劉公,謝公兩個內閣大學士給打了,惹怒了太後,直接找去到乾清宮,把陛下臭罵了一頓,那狗東西被責仗了五十,我與陛下都被罰跪了一個時辰。”


    劉瑾現在名氣並不大,張浩的怒罵也並未引起呂三等人的注意,他們隻從這一番話中得知,一個內伺打了內閣大學士連累張浩被罰跪了一個時辰,至於張浩與朱厚照一起被罰意味著什麽,他也完全不曾想到。


    話音落下,倒是呂壯率先抓起張浩胳膊,關切道:“浩哥,快來坐下歇歇...”


    張浩給了呂三等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都那麽大人了,竟連個孩子都比不過,沒見他走路都不利索了,也不說讓他坐下歇歇。


    張浩頗為滿意,手搭在呂壯手上,笑嘻嘻地迴道:“好啊,還真得歇歇了,再不歇的話膝蓋怕是要斷了。”


    看起來好像是呂壯在扶著張浩,其實完全是張浩在領著呂壯。


    張浩雖說瘦弱了些,但若把身子的重量悉數放於呂壯身上的話,呂壯他可定然受不住。


    剛坐下,段鴻喜便端來了杯茶水,帶著些苦惱道:“千戶,段齊父子跑了?”


    張浩接過茶,才喝了一口,聽聞此事隨即移開茶碗,碗中的水灑了自個兒一手,驚唿道:“什麽?”


    呂壯拽起自個兒的袖子,隨即便為張浩擦了擦手上的水。


    張浩這個時候已完全顧不上呂壯了,又問道:“跑了是何意?”


    段鴻喜繼續解釋道:“刑部去村中搜查之時村裏人才知曉他父子二人逃跑了,被人發現時押送段齊父子的差官被殺死在了距京師十幾裏的地方,段齊父子則不見了蹤跡。”


    能殺死刑部差官逃跑,此事可不簡單。


    張浩幽幽重新坐了迴去,半晌之後開口問道:“段家村可有習武之人?”


    段鴻喜搖頭否認,“不曾有,村中並無尚武之風,從未聽說有人習武,段齊父子更是連刀劍都不曾接觸過,千戶也見了,段齊父子皆較為瘦弱,一對一恐也不是大部分青壯的對手,更別談戴上鐐銬還能殺掉刑部配軍刀的差官了,此事蹊蹺的很。”


    段鴻喜所言也著實有理,戴上鐐銬,除非梁山好漢,一般囚徒絕不可能是那些差官的對手。


    張浩起疑,自言自語道:“既是如此,那必然是有人所救,若是被人救走,又是何人所救?”


    想了半晌,張浩驚唿道:“呀,這肯定是紅陽教餘黨所為,刑部那裏怎麽說?”


    徹查紅陽教乃是張浩一手操辦,若真是紅陽教沒肅清,與張浩多少也有些幹係。


    段鴻喜頓了一下,迴道:“刑部定罪說是段齊父子自己殺死差官逃跑的,下發了海捕令個州縣搜查段齊父子,又在段家村安排了人以便在段齊父子潛逃迴來後能第一時間抓獲。”


    他就說嘛,清剿紅陽教是他一手所辦,現在段齊父子逃跑,即便是石文義那裏怎都沒找他說道說道,原來是刑部定了是段齊父子自行逃跑的。


    可如此定性未免太過有些匪夷所思了,長眼之人可都能看出其中存在的蹊蹺的。


    對刑部的做法,張浩不得而知,現在此事還在刑部運轉他也無從置喙,唯一能做的隻能是抽時間去詢問一下朱厚照了。


    停頓了半晌,張浩才又歎了口氣道:“段齊的事著實也怪我,當初我本以為段齊交代了紅陽教的事情,怎麽說來也算是立功了,所犯的最大一個事也隻是燒毀了一個木材倉庫,怎麽說來,朝廷也不會揪著此事不放,怎知那些朝臣頑固不化非要從重處罰,陛下的麵子都不給,若當初能從輕處罰,也不會出現此事了。”


    張浩自責,段鴻喜倒是一副理解的態度,道:“此事哪能怪千戶,要怪就怪紅陽教害人不淺,千戶,刑部說是段齊父子是自行殺了差官逃跑的,這怎如此不可信?”


    個種原因,張浩也沒想明白,迴道:“刑部的人我也沒打過交道,對他們也不甚了解,不過,無論段齊父子是如何逃脫的,一旦被抓皆為重刑,若說是自個兒逃跑,段家村那些無辜入紅陽教的百姓倒也不會被再折騰一遍,不然為盤查紅陽教的事情,他們還需再受一遍罪。”


    ......


    宮中,朱厚照跪了一個時辰起來後的第一時間便是去瞧了劉瑾。


    劉瑾躺在床榻上鬼哭狼嚎的鬼叫著,兩個小太監悉心為之塗抹著藥膏。


    不知是誰先行瞧見了朱厚照,率先行禮道:“陛下。”


    聽到聲音的劉瑾還裝模作樣的要起身,朱厚照上前一把搭在了劉瑾肩傷,關切叮囑道:“劉伴伴,莫要動了,這套虛禮免了吧...”


    劉瑾頭發散亂著,額頭上分布著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處還掛著被牙磕破的血跡,嘶啞著嗓子道:“奴婢這副邋遢樣被陛下瞧到,實乃罪過...”


    朱厚照既然都來了,豈能還會再嫌棄劉瑾的邋遢,迴道:“劉伴伴是因朕才受了此番苦,劉伴伴忠心朕深有所感,劉伴伴好生養著吧,那些雜事交於下麵人去做便是。”


    朱厚照這番話說的雖說簡單,但意思卻也是非常明確了,劉瑾今日的這番付出,朱厚照算是記著了,能被皇帝記著的恩,那往後前途自然也就暢通無阻了。


    劉瑾蒼白的麵上露出一道笑容,道:“謝陛下,奴婢一定盡快養好傷迴陛下身邊伺候陛下。”


    劉瑾這番話更讓朱厚照臉上笑意頗深,迴道:“劉伴伴先養好身上的傷。”


    隨之,又吩咐其他內伺,道:“所有藥皆用最好的,這幾日多給劉伴伴吃些滋補的飯菜。”


    如此待遇已算是頂級。


    次日,張浩又出現在了宮中,現在他好不容易才與朱厚照拉近了距離,有時間當然是要多往宮中跑跑,多在朱厚照麵前露個臉的,不然宮中善於曲意迎合之人多得的是,被哪個宵小之人搶了風頭可就不好了。


    一見麵,朱厚照便率先問道:“小耗子,你膝蓋可還痛?”


    張浩自跟隨楊茂德習了些拳腳,這具倒比以前好了許多,雖跪了一個時辰,睡了一夜也便隻有輕微不適。


    對朱厚照的詢問他也沒有隱瞞,如實迴道:“稍微有些不適,沒甚大問題了。”


    朱厚照關切詢問他,他也得問一下朱厚照,問道:“陛下,如何了?”


    那家夥竟是蹦了一下,毫不在乎地迴道:“早無事了,以前常被父皇責罰早就習慣了,倒是你,小耗子,你如此瘦弱怎能這麽快無事,你說,以前是不也經常被你爹責罰?”


    這個問題他還得想一些,畢竟還得從那一大堆記憶中好過濾一遍。


    想了半晌,終於搜羅出了一些片段,道:“應該是...”


    對此朱厚照並不滿,問道:“何叫應該,朕都敢實話實說,你怎就不敢?”


    這有何不敢的,隻是他不知那種責罰是教育性的,還是純屬瞧他不入眼,如此兩種差別可是極大的。


    張浩帶著幾分不好意思,道:“臣不知是那是責罰,還是被欺負,有些不太好迴答...”


    張浩以前的名聲朱厚照也從劉瑾口中聽聞過一些,對張浩這個迴答倒也沒再多糾結,道:“算了,不說這個了,昨日朕雖說並未躲過責罰,但你能主動提出待代朕受罰便可足見你的忠心,往後有何想要的直接找朕便是。”


    這海口誇的夠大,他不說要皇位了,若隻封個王,朱厚照他能給嗎?


    不過海口雖大,總歸是朱厚照的一個態度,能得朱厚照如此態度,張浩已算滿意了,拱手應道:“多謝陛下,臣隻願追隨陛下馬首是鞍,便再無任何要求。”


    功績到了,再做拒絕該給的獎賞還是會給的。


    寒暄過此事之後,張浩無意提及道:“陛下,還記得段齊嗎?”


    在此事上朱厚照還有些耿耿於懷,他第一次真實體驗到他這個做皇帝所發之令在臣子麵前竟會失效,直到此時,朱厚照語氣當中還有些憤懣,道:“自是記得,此事也是朕食言...”


    張浩與朱厚照提及此事並無其他用意,隻是單純閑聊,趕緊解釋道:“臣知曉陛下的難處,臣提及此事是想說,段齊父子被人救走了,押解的差官也被殺了。”


    這個事情務必得解釋清楚了,讓朱厚照以為他小心眼非糾結此事不放那可就不好了。


    張浩才做了解釋,朱厚照立馬大驚,喊道:“什麽?”


    那驚唿之聲並不比張浩的低,“跑了,何人幹的?這麽大的事情朕怎不知?”


    啊,原來朱厚照竟不知曉此事?


    若隻是刑部一個普通囚徒朱厚照不知也就罷了,段齊父子可是牽扯到欲要刺駕謀反的紅陽教之中的。


    對於朱厚照為何不知此事,張浩不能迴答,他唯一能解釋的隻是他所知道的刑部的判定,迴道:“臣聽段鴻喜說,刑部說是段齊父子自己殺了差官逃跑的,一方麵下發了海捕令,一方麵也派了人在段家村蹲守。”


    朱厚照是否聽進張浩的這個解釋不得而知,反正眉頭緊鎖,大手一拍道:“速傳內閣大學士,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刑部尚書來此。”


    朱厚照一做開口,立即便有小太監拱手退了出去。


    另一邊的張浩則在內伺退出之後二話沒說隨即也提出了告退。


    他現在不過隻是一個小小千戶,也沒資格陪同朱厚照麵見這些重臣,能避嫌之時還得是主動避著,總不能等著人家趕吧。


    沒成想張浩才開口,朱厚照卻是大手一揮,道:“你不必再去北鎮撫司了,便留在朕身邊做個禦前侍衛吧。”


    錦衣衛掌直駕侍衛,以及禦前儀仗,巡查緝捕,審問等事,而北鎮撫司負責偵緝,專職詔獄,南鎮撫司則專門負責本衛的法紀和軍紀。


    張浩若從以錦衣衛千戶之職做禦前侍衛之事倒也合理。


    這個禦前侍衛能經常待在朱厚照身邊,可比北鎮撫司強多了。


    朱厚照開口,張浩想都沒想便答應了下來,道:“臣遵旨。”


    答應的淡然,內心卻是狂喜萬分,錦衣衛千戶何其多,想要從中脫穎而出可是不易,留在皇帝身邊,跑跑腿也可賺取些功業的。


    朱厚照既然有旨,那張浩也便毫不客氣的直接留在了朱厚照身邊。


    很快,內閣三個大學士,司禮監掌印太監,以及刑部尚書便出現在了暖閣。


    五人一進暖閣便齊齊與朱厚照見了禮。


    因段齊之事朱厚照心情正憤懣著,對五人的態度也沒好到哪裏去,冷冷問道:“段齊跑了,如此大事朕怎絲毫不知?”


    朱厚照問及之後,刑部尚書隨即拱手迴道:“在此事發生後,臣便遞了折子,段齊父子身戴鐐銬又身無拳腳,絕不任何可能殺掉刑部押送的三個差官的,而且現場勘查也卻有處段齊父子以及差官之外人的腳印,人數應在兩人之上。”


    折子一遞便到了內閣那裏,接下來便需要內閣出麵解釋了,劉健拱手迴道:“臣接了刑部折子後,與謝公,李公商量之後以為此事極有可能是紅陽教餘黨所為,即便不是其餘黨也與之有莫大的幹係,但臣幾人以為,若定了是紅陽教餘黨,那段家村被紅陽教所誆騙的無辜百姓便皆要重新審查,若有熬刑不住有所上傷亡,便是一家的家破人亡,陛下剛剛即位,實在不宜實行嚴刑峻法,而且如此也與先帝所倡導的寬獄輕刑有所相悖。”


    內閣票擬之後便要由司禮監批紅了,司禮監掌印太監李榮隨即出口解釋,道:“奴婢接了內閣送來的折子確覺劉公所言有理,此事可由刑部私下嚴懲,表麵卻可以段齊父子私下逃匿為幌子,刑部遣到段家村守株待兔之人還可在私下排查段家村其餘百姓,如此便可避免大興刑罰,於段家村無辜受騙百姓也有莫大好處。”


    所有的解釋便讓整個事情說的通了,張浩就說嘛,那麽明顯的事情為何刑部非說是段齊自己逃跑的,原來是為了避免段家村的其他百姓再牽扯進來。


    就段家村那裏的百姓,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沒有反叛朝廷的能力。


    如此處事著實略顯寬仁,可對之朱厚照卻是絲毫不知,這可就不太妥當了。


    朱厚照憤憤不平,手搗在桌上,怨怪道:“爾等配合如此之密切,看來有無朕都無關緊要了,往後朝中大小之事你們皆自個兒處理了,也不必報之於朕,可好?”


    朱厚照語氣之中酸溜溜的,任是誰能聽說其用意是什麽,自然這些身居高位,掌握大明朝中樞府衙的大佬們沒人會傻到去勸朱厚照多操心朝政。


    停頓了一下,李榮上前詢問道:“陛下,司禮監批紅之後曾送到過陛下這裏的,陛下難道沒瞧見這個折子?”


    這問題問的可就有些不太妥當了,朱厚照不清楚此事那便是沒瞧見折子,這麽直晃晃的詢問出來,不是打朱厚照的臉嗎?


    朱厚照憤憤不平,絲毫不過老臣的臉麵了,咆哮道:“朕看了又能如何,內閣票擬,司禮監代朕批紅,朕若發表個不同意見,你們又與朕說上上千上萬條大道理,朕看與不看的有分別嗎?”


    朱厚照生氣,五人也不敢多言。


    良久之後,劉健出言道:“陛下年少,很多想法不夠成熟,臣等受先帝囑托輔佐陛下,便要盡心為陛下處理好每一道折子,每一件政事,保證一切與先帝在時無所差別。”


    這等於是把朱厚照一竿子打死了,其意思是說,你還小,你的想法太過稚嫩了,他們受先帝囑托了,定會按照先帝在時那般處理好每一道折子。


    一棵樹上還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呢,這些老臣不去適應新皇帝的執政風格,倒是想把新皇帝培養成老皇帝那般,那可能嗎?


    不說這個人是朱厚照這般個性鮮明的皇帝,就是一個柔弱的皇帝,如此強求都不能實現。


    朱厚照胸膛起伏劇烈,臉上怒意頗重,最後卻是擺擺手道:“幾位卿家忠心朕明白,都去忙吧。”


    朱厚照如此憤懣,卻能收斂下脾氣,倒也還算能忍之人。


    幾人依言退出,在退出之時還不忘搖頭歎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等到幾人都走了之後,朱厚照便與張浩憤憤道:“朕竟還不如外麵庶民的消息靈通,把朕當成瞎子,聾子,還總言為朕好。”


    這個抱怨,張浩無從迴答,他若與朱厚照一塊把剛才那些朝臣都罵上一遍的話,也不太合適。


    “你怎不說話?”朱厚照問道。


    直白問到,張浩總得是說些什麽,迴道:“臣不知該如何說,劉公等人所慮倒也沒有不妥之處...”


    張浩才說到一半便被朱厚照打斷,道:“朕不想聽這些,算了,不說了,陪朕出去走去吧。”


    現在給他是朱厚照的禦前侍衛,朱厚照要出去,那他也便必須要要陪著了,應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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