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直門絡繹不絕往來於城中的行人宣示著大明京師的繁華。


    在靠近門洞的城門外麵擺著一張破敗的方桌,幾個兵丁四仰八叉的靠坐在方桌前的長條凳上吹牛說笑。


    而在城牆根下的一年老兵丁卻遠離這些喧鬧,獨自一人曬著太陽。


    張浩遠遠注視了片刻他將要就職的地方以及將要管理的手下後,抬腳走至了那方桌前,抓起腰間的牙牌,朝幾人亮了一亮,微笑著道:“某張浩,新任的東直門小旗,往後請哥幾個多多關照。”


    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了,資曆遠在他之上。


    他若是想要順順當當的混下去,便不能擺出小旗的身份居高臨下的與幾人對話,而是要先放低身段,與幾人交上朋友才行。


    張浩開口,幾人瞧了張浩腰間的牙牌一眼,其中一人帶著幾分不屑開口問道:“你就是安鄉伯府中的那個庶子?”


    出身豈是自己能夠選擇的,對這個身份張浩也不能否認,點頭應道:“是,家父確是安鄉伯,某也的確是庶子出身。”


    張浩才剛承認,又一人詫異道:“這倒是不像啊?”


    張浩更詫異了,既有詫異,那便要問,張浩開口問道:“不像什麽?”


    這人臉上帶有些尷尬,卻是不迴答了,搖頭迴道:“沒,沒什麽...”


    旁邊一人卻是大喇喇的接了過來,迴道:“這有何不能說的,他是想說你看起來並不像街頭巷尾的那些議論啊?”


    張浩迴憶了許多遍原主留下的記憶,就是想不到街頭巷尾有關於他的議論到底是什麽。


    既然不知道那就要問。


    張浩打破砂鍋問到底,追問道:“哦?不知街頭巷尾是如何議論某的?”


    那人也不做保留,掰著指頭繼續說道:“草包,窩囊廢,膽小鬼...這些你都不知曉?”


    原來如此!


    他就說百戶所曾為他指過路的幾人前後態度怎有些不一樣呢,八成也是因為這個吧?


    要說這個的話,張浩倒是也知曉些,這個不僅在原主的記憶中有,他穿來僅三日便已經從府中下人口中聽到過不少了。


    對那人當麵說的這些話,張浩未有絲毫怒意,這些都是原主真實存在過的,他也否認不了,唯一能做的隻是現在做出改變而已。


    張浩點頭應道:“要說這個我倒是聽過。”


    這下倒是輪到那人詫異了,問道:“你竟不生氣?”


    這個詫異在場眾人都存有,張浩把手上的醬鴨子和燒酒往方桌上一放,道:“我之前確有些太過自暴自棄了,渾渾噩噩虛耗了十幾年,現在我突然想明白了,人生在世也總該努力做些事情,這樣方才不算白來一遭。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今日剛到此上任也沒何能拿給各位兄弟的,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待下值後,咱哥幾個喝一塊幾杯,往後在這東直門便請哥幾個多多關照了。”


    張浩的名聲如何不重要,隻要能把實實在在的東西擺上來那才是最重要的。


    張浩的燒酒才剛上桌,那個才直言不諱述說過街頭巷尾對他議論的人便一把搶了過去,急吼吼的道:“等何下值,現在便喝!”


    幾人紛紛附和,躍躍欲喝,張浩也不做阻攔。


    有人擺開了五個碗,有人開了燒酒直接往碗中倒。


    “這地兒找不了夠數的碗,我們幾個便輪著來喝吧。”


    “老楊頭兒,有燒酒和醬鴨子,你來喝點?”有人朝靠在城牆根曬太陽的老兵喊道。


    不等那老兵迴答,另一人便迴道:“別叫了,老楊頭兒對酒肉都是有要求的,他隻吃王家燒雞,孫家陳酒,一般的這些東西他也看不上,別管他,我們來喝。”


    酒是張浩帶來的,張浩自是能喝第一碗的。


    喝過第一碗後,張浩扯了個鴨腿吃了幾口,對躺在城牆下那個要求頗高的老頭越發好奇了,問道:“那老伯?”


    喝了張浩的酒,眾人對張浩的態度也有所轉變了,你一言我一語中,張浩也大概了解到了那毛病甚多的老頭。


    這老頭毛病是不少,真本事的卻也是有的。


    這老頭全名楊茂德,曾在大同左衛做過百戶,在一次韃靼犯邊之際,率手下親衛二十人阻擊韃靼三百人一晝夜,手下二十人全部戰死,獨留他一人存活也被韃靼兵砍掉了左胳膊。


    落下殘疾自是無法再在大同左衛待下去了,他拒絕了一切獎賞,隻身選擇在東直門做了一個守城門的普通老兵。


    到現在已有十幾年了。


    在這十幾年時間當中,楊茂德一直在鍛煉單手力量,現在的他,四五個普通兵丁依舊不是其對手。


    讓張浩沒想到的是這楊茂德表麵看起來不起眼的很,卻還是個掃地僧一般的高人啊。


    看來,應該找機會把他那看家本事學到手。


    以他現在的身份,想要在這裏混出一番事業,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科舉,另一條便是戰功。


    科舉是指望不上了,原主自身記憶隻限於認字而已,而他前世也不過隻勉強上了一個三本院校,實在沒那個讀書的天賦。


    科舉指望不上了,那便隻剩下戰功這條路可走了,而若想立功就需加強自身本事。


    現在的他不過也才十四五歲的年紀,習武強身倒也不算太遲。


    再者說來,他這一世家中祖上也是憑戰功封爵的,他走戰功這條路正好算作是上承祖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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