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夢雨再次睜開眼,耳邊是熟悉的蟬鳴。


    她趴在涼爽的草席上,架子床罩著薄紗製的蚊帳。


    角落的矮幾上點著蚊香,有清淡的薄荷香味。


    黎夢雨撐起身子,環顧四周。


    房間的擺設讓她熟悉,是她在月宅居住的那個小木屋。


    但也有讓她陌生的地方,例如,屋子的窗戶大開,門也輕啟著一條縫,將整個屋子照得亮堂堂。


    沒有寒冷,沒有冰凍,隻有夏日的悶熱。


    黎夢雨懵懵地下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出了房門,門外院子裏,鍾嬤嬤正坐在樹蔭下縫補一件衣裳,縫著縫著,便偷偷抹眼淚。


    “嬤嬤。”


    聽到女孩脆生生的唿喊,鍾嬤嬤迴過頭來,衝她招手。


    “囡囡睡醒啦?熱不熱,要不要吃點什麽?”


    小丫頭搖了搖頭,目光聚集到鍾嬤嬤手中的衣裳上。


    “這是給家主縫製的。”老婆子衝她扯了個勉強的笑容,“等縫好了,你替嬤嬤把這個交給守在外院的宗承哥哥,好嗎?”


    小丫頭懵懂地點點頭,複又不解地問,“家主怎麽了?”


    鍾嬤嬤歎了口氣,隻搖頭,“沒事,你去玩吧,別跑太遠,最近西院的人不許往東院跑,你也別老想著去橋那邊了,知道嗎?”


    結束了對話,老婆子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縫補上,她眼睛有些花,每一針下去動作雖利落,卻要反複檢查幾次,確認沒有出錯再下下一針。


    黎夢雨出了院子,沿著內成河走,發現河對岸東院的人們正忙忙碌碌地張羅著什麽,仔細一看盡是白色的麻布和紙錢。


    記憶瞬間湧上來,黎夢雨一下子清醒,對麵的人是在安排後事。


    後事?誰的?


    少年白皙的麵龐在腦海內一閃而過。


    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又穿越了,而且時間較上一次更靠前,正是月白空中毒,長老們暗自給他準備後事的時候……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女孩的麵容,黎夢雨這才看清楚小囡囡的模樣。


    琥珀色的眸子像貓眼石般晶瑩剔透,圓潤的小臉,小巧的鼻子,小嘴櫻紅,皆是她熟悉的模樣。


    原來她並非俯身於囡囡,而是囡囡就是她自己。


    她記起來了,她曾在這個深宅大院裏居住過,在懵懂純真的年紀與她的小白哥哥相依而存。


    這些記憶都是真實的,並非她黃粱一夢,現在,她要遵照曆史,去救她最喜歡的小白哥哥。


    女孩毅然決然地跑迴了木屋,找到那個密道入口,待空氣流通後,深夜潛入了密道。


    漆黑的密道裏伸手不見五指,沒有月白空夜視力的引領,她摸索著牆壁走得步步艱難。


    終於抵達出口時,外麵已太陽西斜。


    她趁打掃衛生的下人進珍茗齋時,偷偷跟著溜了進去。


    她潛伏在控製密室的機關花瓶附近,等夜幕完全降臨,沒人再會靠近珍茗齋時,才偷偷出來。


    悄聲打開密室,她憑著記憶找到了放置藥的架子。


    藥劑到手,她卻猶豫了。


    要喝嗎?要再一次體會那種寒冰刺骨的感覺嗎?


    黎夢雨冷嘲。


    這還需要考慮?


    如果她不這麽做,她的小白哥哥,她最重要的男人將會永遠離去。


    小丫頭拔掉了瓷瓶上的塞蓋,正欲飲盡,突然又想起了什麽。


    她拿著瓶子迴到密室外,在飲下藥之前將機關花瓶般迴了原位。


    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密室的存在,這樣就能降低長老們發現密道存在的可能。


    看見密室門重重合上,黎夢雨歎了口氣,心想這一瓶下去,一切都會塵埃落定了吧?


    不會再有人發現密道的事,她和小白哥哥順利逃出生天……


    刺骨的寒冷再一次熟悉地襲來。


    隻是這一次,倒下去的女孩,嘴角浮起了淺淺的笑。


    **


    眼皮很沉,黎夢雨舍不得睜眼。


    夢夢,夢夢。


    有人在喚她,還是那一如既往低磁沙啞的聲線。


    像隔了千山萬水,終是模糊不清,琢磨不透。


    突然,那聲音近了,就在跟前,就在耳邊。


    黎夢雨聽到那聲音說。


    “夢夢,我們迴家,好嗎?”


    ……


    黎夢雨睜開朦朧的雙眼,待視界清明,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鼻腔裏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她在醫院。


    又重來了嗎?


    黎夢雨正要冷哼一聲時,她的手突然被人握緊。


    “夢夢!”


    低磁沙啞的聲線裏帶著疲倦,但更多的是抑製不住的狂喜。


    像退役的薩克斯再次重登舞台,有歲月的沉澱,但更多的是懷舊那份感動。


    黎夢雨緩緩側過頭,看到男人那俊美無儔的麵龐上帶著憔悴,不禁眼眶濕潤。


    “小白哥哥……”


    男人的表情在有短暫的僵硬之後,深唿口氣,露出一個大度的笑容。


    “夢夢,是我。”皇夜闌輕輕撫了撫她的額發,臉上是無盡的寵溺,“睡迷糊了?”


    黎夢雨想搖搖頭,發現自己身上到處都是管子和電極片,基本動彈不得。


    她張了張嘴,確認自己發聲沒有問題之後,衝男人扯了個無奈的笑。


    “為什麽不肯告訴我,你就是小白哥哥?”


    皇夜闌笑容有些僵,替她掖了掖被角,“看來你是真睡迷糊了,我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男人正欲起身,衣角就被小丫頭的手指輕輕勾住。


    “你叫月白空,字夜闌,五歲當上了月家家主。你十歲時在河邊撿到了我,叫鍾嬤嬤把我養大。你十四歲時,月家長老在你的食物裏下了毒,你在月家地位岌岌可危,沒人肯為你試藥,最後由我偷偷跑去把藥喝下……我說的這些,可有錯?”


    女孩一口氣將想要說的話都說了出來,濕潤的眸子注視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皇夜闌立在原地沒有迴應,小丫頭就繼續說。


    “那時我還小,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大火燒天的那一夜,你說帶我去我們的新家,實則是從過去到了未來……對不對?”


    “夢夢,你……”


    “你不用再瞞著我,我都想起來了。”


    她想起了在月家生活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在京城小院裏的日子,更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小白哥哥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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