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定北侯府。


    「姝寧殿下快請起,」曲紅昭側身,不受她這一拜, 「殿下, 陛下在朝上說過絕不會同意與北戎和親, 您無需擔憂。」


    「我也聽說了, 但是……」姝寧欲言又止,母妃擔心那隻是陛下想壓一壓北戎的銳氣, 多談些條件, 又聽說朝中的確有大臣支持議和,公主府上下日日憂心不已。


    姝寧長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兒, 先皇在時對她也算寵愛有加。


    隻是她自己清楚, 如今時移世易, 她在新皇麵前, 怕是遠不如曲將軍這位寵臣得臉。


    於是在麵對曲紅昭時,姿態擺得極低,生怕惹怒了對方,連「本宮」這樣的自稱都不用了。


    曲將軍實在是她唯一能夠上門相求的人了, 她聽說曲紅昭在朝上堅決反對議和, 何況,這是一位女將軍, 同為女子, 也許會對孤身遠嫁敵國這種事有幾分感同身受。


    看著她憔悴的麵孔,曲紅昭有些內疚, 此舉本是想釣元衍上鉤,沒想到卻把這姑娘嚇成這樣。


    「殿下放心,」曲紅昭為安她的心, 請她坐下,給她斟了杯茶,細細分析局勢,「北戎目前根本攻不破大楚的邊境,我們沒有議和的必要。哪怕要求和,也是他們該求著大楚才對,哪有反過來給我們提條件的道理?」


    姝寧咬了咬唇:「這麽說,是要陛下娶一位北戎的公主才對?」


    「不,我們也不打算要北戎的公主,」曲紅昭笑了笑,「何況,和親有什麽用?真要打起來,他們可不會在乎一位公主的命。」


    姝寧俏臉白了白,顯然是想到了自己身上,隻覺得若易地而處,自己這位便宜皇兄怕是也不會在乎她的死活。


    曲紅昭覺得她似乎對皇帝有什麽誤會:「其實陛下為人宅心仁厚,嫁公主一事也是他在朝上當堂駁斥過的,殿下若有什麽為難之處,盡可以去找他細談。」


    姝寧連忙搖了搖頭:「我可不敢打擾陛下,知道沒有議和的打算,我就放心了。」


    曲紅昭看她驚疑不定的臉色,實在不覺得她這是「放心了」的模樣。


    想了想,曲紅昭起身,半蹲半跪在姝寧麵前,與她對視。後者被她驚了一驚:「將軍……」


    「殿下,臣向你保證,有我曲紅昭在一日,就絕不會讓北戎九王子有機會迎娶我大楚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


    她向姝寧伸出單手:「擊掌為誓?」


    公主怔怔地看著她,臉色微紅地伸出右手與她擊了掌。


    曲紅昭對她微笑:「殿下可信得過臣?」


    對上她真誠的眼神,姝寧發現自己很難說出一個「不」字:「我信你。」


    明明兩人幾乎算得上是陌生人,但姝寧卻覺得她帶給了自己一種奇異的心安。


    「曲將軍,謝謝你,我、我該迴去了。」


    「好,臣恭送殿下。」


    她把人送到府外,站在門口目送著公主的馬車遠去。


    行出一段距離,姝寧又忍不住掀開車簾迴頭去看曲紅昭。定北侯府門口那道身影並不壯碩魁梧,偏偏就是讓人覺得可靠。


    同行的丫鬟見姝寧這一進一出,臉色好了很多,也替她歡喜,連忙問道:「殿下,曲將軍她說什麽了?」


    「她說她不會讓我嫁去北戎。」


    「就這樣?」丫鬟有些不解,殿下這幾日的焦躁不安她都看在眼裏,怎麽會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安撫好?


    「是啊,她向我保證了。」


    「……」那您就信了?


    姝寧看出了她的心思,搖了搖頭:「如果你當時在場,你也會相信她。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但曲將軍有一種很容易令人信服的氣質。」


    丫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能這就是當將軍的人會有的氣場吧。」


    ———


    朝上,至元伯不再因女兒之事糾纏曲紅昭,反而告了病,連續幾日未曾上朝。


    曲紅昭很快向陛下提出了辭行,她覺得還是盡快迴到邊關為好,誰知道北戎是不是虛晃一槍,這邊提出議和把她絆在京城,另一邊趁機發兵攻打邊關呢?


    「朕派金吾衛的人護送你。」


    「好。」曲紅昭也並未逞強。


    「拿著這個。」皇帝遞給她一卷聖旨。


    「這是?」


    「朕知道你在顧慮什麽,駐邊大將有諸多忌諱,尤其是不便帶兵馬返京,」皇帝沉聲道,「但為了你的安全,下次多帶些人,若有人找你的麻煩,就拿這道聖旨堵他們的嘴。」


    「謝陛下。」


    兩人又在禦書房談了些其他事宜,為避嫌計,書房正門一直大敞著。


    「對了,臣有些東西想托陛下轉交。」正事議畢,曲紅昭取出帶進來的包裹。


    「……說吧,是要交給朕的哪位後妃的?」皇帝一臉習以為常。


    曲紅昭沒和他客氣:「這兩套筆墨紙硯是交給李美人和顏姑娘的,算是給她們考取秀才功名的賀禮。」


    兩人此前已經通過院試,得了秀才功名,接下來,還計劃著繼續參與鄉試,考取舉人。


    皇帝取出盒子中的一隻荷葉形狀的鬆花石硯台,拿在手中細細端詳:「是好東西,從哪裏搜羅來的?」


    「在家父那裏搜刮來的。」


    「……」可憐的定北侯。


    「還有這張房契和地契,是邊城一家布莊的,很巧布莊的名字裏有一個『錦』字,於是我就買下來了,勞煩陛下轉交給趙婉儀,希望她的繡坊有朝一日能從京城一路開到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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