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知道?”朱珥笑得很欠抽,“我怎麽能不知道?”


    “哼。”木斐氣哼哼地看著朱珥,可惜那繩子是個死物,分不清敵我,綁誰都是綁,還綁的格外緊,一絲機會都不給人留。


    “無論你是誰……”朱珥笑眯眯地將一個小火星彈進火堆,本來還算溫和的火苗霎時狂暴起來,將木斐身上的衣裳燒得七零八落,帶出陣陣焦肉的香味。


    “啊,啊,要燒死人了。”木斐嚷道,“你幹了什麽?”


    木斐自己點的火他自己知道,燒兇狼那樣的凡人還行,燒他的話就像撓癢癢,真傷不了。可此時這火卻與先前又十分不同,火苗卷過的地方他甚至感覺不到疼,卻清晰地知道那裏少了一塊。


    照這火勢,不用盞茶功夫,就能將木斐燒成灰燼。


    “我死了,他也活不了。”木斐放狠話說。


    “嗬,那可不一定哦。”朱珥悠哉樂哉地就地坐下,笑眯眯地看著木斐,“你好好享受這烈火之浴,一般人我還不這麽招待呢。”


    “朱姑娘,木斐……木斐他是不是被邪魔入體了?”兇狼恢複的差不多了,挪到朱珥身旁小聲地問。


    朱令安的目光也落在朱珥身上,緊張地等著她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朱珥卻搖搖頭,別看她表麵上勝券在握的樣子,實則她隻能用神識感知到木斐還是木斐,隻是多出一股冰冷的格格不入的氣息。


    “他這樣子,倒像是被邪祟附體。”朱令安道,看著在拚命鬧騰卻無濟於事的木斐,憂心忡忡地說,“隻是咱們也不能真看到他被燒死啊。”


    “對對,快放我下去。”朱珥說話時用了掌控之力,木斐聽不見,可朱令安說話木斐卻是能聽見的,聞言忙道,“我真的要被燒死了。”


    “燒不死的。”朱珥卻道,“這林中全是鳥,你的本體應該也是隻鳥吧?”


    朱珥問木斐,心裏卻想著,她和鳥類還真是有緣分,先前的小鴉,如今的木斐。隻是木斐若真是本體為鳥,為何在初入神殿時,那紅色大鳥要找他麻煩呢?還是說,那隻大鳥根本不是找他麻煩,而是想要帶他迴這裏。


    木斐見朱珥越發的麵目表情,神情就越發驚惶,哪裏知道朱珥心裏卻在活絡地胡思亂想著。


    “你……你不放我下來,等我涅盤了,你們的朋友可就真的再也迴不來了。”木斐一咬牙,隻得吐露了一點真相。


    “哦?”朱珥聞言,果然朝著那火堆招招手,火勢頓減,火舌卻依舊吞吐著。


    “我的耐性十分有限,我勸你有什麽想說的,一次說完,否則可就沒機會再說了。”


    “你……”木斐氣得額頭青筋都出來了,偏偏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繼續徒勞地掙紮?不,他是最識相的,一個唿吸的功夫已經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朝著朱珥露出一個他們三人都很熟悉的木斐招牌式的和煦笑容來。


    “咱們有話好好說行嗎?都是一家人。”


    “誰和你是一家人,快滾出我兄弟的身體。”兇狼道。


    “兇狼大哥,我先前就沒想過要你的命,這不是為了做戲逼真點嘛,才讓你吃了些苦頭,我給你道歉,別怪我,行嗎?”木斐的聲音不再冰冷,就像是真正的木斐已經迴來了。


    兇狼聽著木斐的聲音,臉上果然有些鬆動,隻是他畢竟不是三歲小孩,原地不動,就那麽靜靜地看著木斐。


    木斐剛剛已是用上從狐族偷學來的魅惑之術,沒想到兇狼居然沒中招,他將那份惋惜深藏在心底,將頭轉向朱珥。他知道,這四人中,素來是朱珥在做主,沒有朱珥的點頭,其他二人就算想放他也是有心無力。


    “朱姐姐,咱們好好聊聊?”


    “嗯,你說,我聽。”


    木斐一噎,這一路行來,虧他還覺得朱珥溫和。原來,他隻是沒機會見識她鋒利的一麵嗎?


    “這樣倒掛著,我哪有心情說什麽啊。”木斐式的活潑語氣,還帶著一點點的撒嬌求饒的意味。


    “可我們有心情聽啊。”朱珥天真無邪地迴以木斐一笑,“不急,你可慢慢思考想要說什麽。隻是我提醒一句,爬這破鳥窩累得慌,我的心情嘛,有些焦躁,聽到假話保不準會做什麽事情來。”


    木斐渾身一哆嗦。他知道,朱珥會說到做到的。


    “我……”木斐委屈的聲音裏都帶著哭腔,“你,你怎麽會這麽兇?”


    “廢話真多。”


    木斐又是一哆嗦,他緊緊地閉上嘴,好一會兒才蠕動了下嘴唇,觀察著朱珥的動靜。朱珥並沒有一直守著他,而是在鳥巢四周翻看,這會兒正拿起一枚蛋,先晃了晃,再拿到耳朵邊聽了聽,然後將蛋往旁邊丟了,又拿起一個重複先前的動作。


    木斐並不在意那些蛋,反正又不是他下的。


    朱珥一直用神識留意著木斐,見他滿臉的不以為然,就大概猜到這些蛋和他並無淵源。看來,這些蛋都是一種偽裝,木斐是個不下蛋的鳥?


    “可以吃嗎?”朱珥很有禮貌地問,儲物戒裏的食物早就空了,從第五層出來的時候三三並沒有提出給她一點食物路上吃,她也無法厚顏地做出連吃帶拿的事情,天知道自從耳朵上多了個吃貨小楹,朱珥對食物的需求是多麽的迫切。


    “可以。”朱珥既然這樣問了,必然是確定了什麽,木斐自暴自棄地迴答。


    “來來來,烤蛋吃咯。”朱珥隻拿了兩個蛋扔在火堆旁,朝著朱令安和兇狼歡聲道。


    朱令安動了下嘴唇,他是真有些餓了。兇狼卻是一躍而起,大掌拿了足足六個蛋過來,熱心地給朱令安說,“你休息,我幫你烤。”


    “謝謝。”


    木斐將頭放正,寧願看火堆也不想看這些在他的地盤放肆烤蛋吃的人。


    蛋很快就熟了,敲開蛋殼後,蛋香四溢。


    下麵樹林裏飛翔的鳥兒們聞到這香味,瞬時嘰嘰喳喳地鬧騰起來,有不少甚至瘋了一般要衝上鳥巢來。隻是這鳥巢布著禁製,那些鳥兒飛到一半,就被縷縷金光給打迴下麵的樹林。


    樹林瞬時像是燒沸的開水,翻滾著鬧騰著!


    “好像是有點過分哦?”兇狼一口一個蛋,邊吞邊笑嗬嗬地說。


    “安心吃吧。”朱珥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木斐,她不信這貨準備這麽多蛋在鳥巢裏,是好心要幫忙孵化小鳥。


    木斐知道他們吃完鳥蛋便是最後的期限,若是什麽都不說,朱珥首先就會生氣,她生氣後自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所以在朱珥咽下最後一口鳥蛋後,他就乖乖地交代了。


    原來,木斐竟是上古火鳳,隻是當年遭遇大變,他的本體入凡塵轉世為人,而他留下的化身則在仙氣濃鬱的神殿中修出自己的意識。如今嘛,竟是想吞並本體掌握主權。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朱令安問。


    “嗬嗬。”木斐看了眼朱珥,“我還需要三個祭品。”


    “於是就選中了我們?”


    “對,有了你們在,他就不會太掙紮,隻要許諾最後留你們一線殘魂,他會甘願將本體拱手相讓的。”


    “你……真是毒辣陰狠。”朱令安斥道。


    “朱老爺子,我們彼此不遑多讓,何必做出這樣的姿態?”木斐卻輕蔑地看著朱令安說。


    “你,你什麽意思?”


    “你真要我說出來?”木斐尖利地放聲一笑。


    朱令安英俊的臉龐霎時一白,然後將頭低下,並不肯再言語。


    朱珥狐疑地看了一眼朱令安,頓覺前路不好走,木斐出了問題,朱令安身上也有疑雲,唯一能相信的也就是胸無城府的憨憨兇狼了。


    “朱姑娘,你別聽他挑撥離間,我絕不會傷害你。”朱令安沒有抬頭,說道。


    “我信你。”朱珥心頭突然一鬆,朱令安的話,莫名地讓她覺得可信。她信他,是真的信他,而不是為了一時安他的心。


    “木斐,我也是信你的。”朱珥道,“我信你會找迴真正的自己。”


    木斐的神情有瞬間的凝固,那雙美麗如天空的眼睛裏黑白交匯,似有一場廝殺在無人處進行。


    朱珥目不轉睛地看著木斐,她知道,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木斐一定在和這個化身爭奪主權。


    兇狼和朱令安什麽也感覺不到,卻莫名覺得鳥巢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兩人都不再說話,安靜地坐著,等待朱珥的下一步行動。


    火架上,有火苗偷偷地抬起頭,席卷而上木斐的頭發,隻一刹那,木斐頭上的頭發就被燒光了。一陣風吹過,吹走黑色的焦灰,露出木斐腦袋潔白圓潤的真容。


    也就是那瞬間,木斐的身上爆發出耀眼的紅光,逼得在場三人都不得不閉上眼睛。


    等朱珥他們能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那架子上的木斐不見了,隻剩下一隻渾身光禿禿的鳥,足有半人高,肉嘟嘟的,正用幽怨的眼神看著他們。


    “木斐?”兇狼大叫一聲,朝著火堆衝過去,在離火堆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來,驚訝地看著那望著他委屈地不停流淚的大鳥。


    “嗚嗚,嗚嗚。”大鳥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朱珥手上一彈,火堆熄滅,繩子斷裂,大鳥朝著尚有餘燼的火堆落下。兇狼連忙一撈,將大鳥接在手中,抱離火堆,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


    大鳥明明沒有危險了,卻還是哭個不停。


    兇狼和朱令安都有些無措地看著化為大鳥的木斐,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才好。


    “別哭了,等你恢複後自然能變迴人形的。”朱珥猜到木斐哭是因為發現自個兒成了一隻鳥,給嚇的。還好現在麵前沒有鏡子,木斐並不知道沒有毛的大鳥是多麽的醜不堪言。


    大鳥木斐果然停住哭泣,可憐巴巴地看著朱珥,眼裏滿是希冀。


    “你如果變迴本體,應該找迴記憶才對。”朱珥蹲下來看著木斐說,“你試著變形?”


    木斐卻搖搖頭,再次難受地哭起來,哭得整個鳥巢很快蓄了一層能打濕鞋子的水。


    “不是吧?”朱珥驚呆了,木斐搶迴控製權,卻並沒有恢複記憶嗎?那確實是蠻慘的,在一隻鳥的體內,卻並不知道如何當一隻鳥,也難怪木斐哭這麽傷心。這要是換成自己,怕是恨不得跳下鳥巢摔死算了。


    朱珥才這麽一想呢,大鳥木斐已經借著水麵看清了現在沒毛的樣子,那鳥臉十分生動地露出一個傷心欲絕的表情來,下一刻,它笨拙地撲閃著翅膀,往鳥巢邊跑去,看那架勢,真的是想要跳下去自殺。


    “哎,生命誠可貴耶。”朱珥連忙拉住他一個翅膀,勸道,“沒幾天,毛就能長出來。還記得那個紅色大鳥嗎?那應該就是你本來的樣子,可好看了。”


    木斐的眼睛劇烈地轉動著,鳥頭上下搖擺著,竟是還想往下跳。


    “跳,跳,你跳啊,你是鳥,你以為你真能跳下去摔死?”朱珥火氣上來,這丫還怎麽都說不通了?她索性將手收迴,“別沒摔死,倒是讓現在的模樣被所有的鳥兒給看的清清楚楚,看你以後還怎麽做鳥中之王?”


    這話十分管用,大鳥木斐十分靈活地將整個身子收了迴來,還往鳥巢中央退了退。


    “朱姐姐,我怎麽會是一隻鳥呢?”大鳥口吐人言,委屈地問。


    “你問我,我還想知道你怎麽會是一隻鳥呢?”朱珥沒好氣地說,“那家夥呢?還會不會冒出來?”


    “會的吧。”木斐不太肯定地說,“我剛剛一拳頭將他打暈過去,等他醒過來,是不是又要和我爭搶?”


    “這個倒好辦。”朱珥狡詐地笑起來,“我教你個口訣,你將他困在你的識海裏。他醒過來才好,總得教教你怎麽變迴人身吧?”


    木斐認真求教,朱珥便將口訣教給他,這樣便不用怕那家夥再出來作祟了。


    “木斐,天生你才必有用。”朱珥雙眼亮晶晶地說,“我需要登塔頂摘聖燈,本來我還想著怎麽才能做到這件事,原來答案一直在我身邊。有了你幫忙,聖燈還不是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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