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珥心裏何嚐不知道希望渺茫,那場滅世大火,燒毀了整個萬花村,也燒毀了她最親的人。隻是東子最後的舉動,給了她最後一點希望。她寧肯朱寶在爹娘的保護下,被驟起的狂風吹去了南漠。隻是駱梨一片好意,她卻不能辜負,強忍著心裏的傷心和彷徨,揚起一抹歡欣燦爛的笑容。


    小姑娘止住哭啼,林循先是鬆一口氣。他最見不得女人哭,特別是小姑娘,哭得他手腳都沒地方放,心都不敢猛跳,生怕驚嚇到這些姑奶奶,更不可收拾。


    “小朱珥,我可是聽說除了你父母姐姐,朱家人對你都不好。”林循輕鬆下來,話語又開始不著調,“你不如就留在我們天劍門吧,還想著迴去幹嘛?”


    “循小子,不許胡說。”林朗嗬斥道。


    “循師弟,再怎麽說,那也是朱珥的家。”林峰也道。


    唯有駱梨,似想到什麽,說,“朱珥,你……你若是不願迴去,可以跟著我。我去求掌門,從今後,你就是我妹妹。”


    “謝謝梨姐姐。朱珥從今兒起,就又多了一個姐姐啦,真好。”駱梨給朱珥的感覺,既有姐姐的關愛又有娘親的溫柔,她是打心底親近駱梨的,聞言忙道。


    看到新鮮出爐的兩姐妹,林循是沒心沒肺地替她們高興,林朗卻是眉頭一皺,頗覺駱梨此事做的不妥。駱梨深知其中艱難,用哀求的目光望著林朗,求他不要在朱珥的麵前說出來。麵前這個滿臉髒汙,小花貓一樣柔軟的女孩,是她認下的妹妹。千難萬難,她都會去擺平。


    “師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林峰站在駱梨身側,笑道,“師妹,你放心,我去和爺爺說,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天劍門哪怕掃地的外門弟子,都是有靈根能修煉的。像朱珥這等毫無靈根注定與仙道無緣的人,以往連天劍門的大門都進不去。駱梨擅自承諾留下朱珥,需得去求天劍門掌門,說不定會招一頓責罰,可林峰就不一樣了,他是掌門的親孫子,天劍門的少掌門。林峰肯出麵,朱珥留在天劍門一事便算不得什麽。


    “梨姐姐,我很高興認識你。可,可我還是要迴朱家的。”朱珥覺得辜負了駱梨的好心,內疚得不行。


    “為何?”


    “我是朱家的人啊。”朱珥明亮的大眼睛眨巴著,理所當然地說道。


    “也罷,你要記得,在天劍門,你還有我這個姐姐。”駱梨一雙美目中全是對朱珥的擔憂。朱家人對朱珥的態度天下皆知,朱珥在朱家再無依仗,迴到朱家的生活怕是……


    “師妹啊,分離的時候還早,這麽愁眉苦臉做什麽,快……快,來笑一笑。”


    林循耍寶似地竄到空中,一連翻好幾個跟鬥,突然失控地從半空中直直往地上墜落,嚇得朱珥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卻見林循在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又一個鯉魚打挺地蹦起來,朝駱梨和朱珥做鬼臉。


    朱珥拍拍胸脯,原來是鬧著玩啊。


    駱梨是見慣了林循耍寶,完全沒當一迴事,臉上依舊淡淡的。林循便又來一個猴子撈月,從旁邊的大樹上采了片大葉子撕掉葉中間的部分,套在頸間,然後再摘下一片大葉子扣在頭上,扭動著屁股款擺著腰,怪模怪樣地朝駱梨搔首弄姿。


    駱梨臉上雲開霧散,到底被林循滑稽的模樣逗笑。


    說話間眾人已走到萬花村前。


    “燒得可真夠徹底的。”


    林朗幾人大步走進村中,卻見滿地殘灰,人畜屋瓦,什麽都沒了。風吹過,那灰飛揚起舞,撲了幾人一頭一身,其中林循正大咧著嘴說玩笑話,被灌進滿鼻滿嘴的殘灰,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一溜煙地要去找水。


    剩下的駱梨等人,忙施了避風咒。


    “循小子滿打滿算也快十六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林朗憋笑道。


    林峰其實比林循大不了多少,卻因著少掌門的身份,性子被拘得十分端正,此時看著林循的背影,難得地露出笑意。


    “循師弟不過是活潑了些。”


    “這滿身是灰,難受死了。”駱梨不停地拍打著身上,又指著小叫花似的朱珥對師兄弟說,“瞧瞧,朱珥這幅模樣,哎呀,我受不了啦,我也要去找水清洗清洗。”


    駱梨牽著朱珥,加快腳步往村子西南方向走。她以前辦事兒路過萬花村,依稀記得那邊有條河。


    “啊啊啊……”


    尖利的聲音劃破寂靜的村莊,充滿了驚詫。


    “循師弟出事兒了。”林峰臉色一變,朝著林朗道,“師兄,我留下護送師妹和朱珥慢行,你先過去看看情況。”


    “行。”


    林朗召劍,化作一道流光往林循的方向飛去。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林峰收到林朗的傳音符,隻有一句話。


    “你們快來,活見鬼了。”


    林峰和駱梨對望一眼,能夠讓穩重的大師兄林朗說出這麽失態的一句話,可見村後發生了不得了的變故。


    “我抱著朱珥吧。”


    林峰等不及慢行過去,一把抱起朱珥,和駱梨疾行往前。


    三人轉過幾個小山坡,就見遍地殘灰的盡頭,碧波蕩漾,湖色如畫。


    沒有雲霧山作為屏障,狂沙肆虐的荒漠張牙舞爪想要征戰更多的疆土,卻每每止步於湖邊,頹然地垂下張狂的頭顱。


    碧綠的湖,就好像鑲嵌在土黃色大地上的翡翠鏡子,璀璨耀眼,奪人心魄。


    “這……”林峰恍若見鬼,滿臉震驚,差點失手將朱珥摔到地上去。


    “天啊,這裏從前是一座大山的呀。難道我記錯了?”駱梨驚訝地說,前不久她還路過這地方,那時候這裏是雲霧繚繞的山巒。


    “上個月我就在附近的荒漠曆練,萬分肯定這裏是山,不是湖。”林朗滿臉驚歎。“山變湖,真乃異象。”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裏的靈氣,比山門內還要濃鬱。”林峰伸出手掌,感受著四周。


    “好濃鬱的靈氣。小珥,你們朱家建於天靈脈之上,怕是也比不得這裏。”


    駱梨伸出芊芊十指,引導靈氣入體,驚喜地發現這裏不止是靈氣濃鬱,這裏的靈氣還格外有親和力。她平時導入十分靈氣,總會有五分以上散掉,可此時此地,入體的靈氣隻散掉二分不到。如能一直在此地修煉,駱梨有信心在一個月內衝擊築基中期。


    神秘出現的湖,異常濃鬱的靈氣,南漠,將徹底改變以往形同放逐之地的命運,成為墨雪大陸上一塊璀璨的明珠。


    “我要將此異象通知爺爺。”林峰對師兄妹們說。


    墨雪大陸上最好的靈脈是天靈脈,此地靈氣之濃鬱竟超越天靈脈。天劍門近水樓台先得月,不說獨吞此湖,勢必要拔得頭籌,占個好位置。


    “天啦,你們快看……”朱珥指著遠處說。


    大夥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登時發現了異樣。林峰驚得手一抖,將準備發出去的傳訊符給捏碎了。


    好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湖邊播種。眾人隻見兩行綠色沿著湖岸,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眼前,再蔓延開去。隻是一個唿吸的時間,麵前的景象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萬花村的廢墟被鬱鬱蔥蔥的樹木給覆蓋,眾人隻覺得剛剛還身處荒漠,轉身已到江南。


    雲霧山、萬花村,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是神仙之術吧。”林朗瞠目結舌。


    “莫非,有上仙降臨我們大陸。”林循眼中冒光。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駱梨不由麵露希冀。


    墨雪大陸上修仙之人眾多,卻已足足萬年沒有出過飛升之輩。有修士說天道已衍生變數,也有修士說是現在的修煉之法有缺失。若真有仙人降臨,指引大陸修士們的修仙之道,引領修士們踏出墨雪大陸,那該有多好。


    除了跳脫的林循,其他三個天劍門弟子肅然起敬,虔誠地望向四周,期盼著仙人的降臨。朱珥懵懵懂懂地看著周遭,覺得這事兒非常神奇有趣,從來隻聽說撒豆成兵,還是第一次見到撒樹成蔭的。


    天劍門弟子並沒有等來仙人,反倒是等來一大波未完全褪去獸形的妖修。那妖修種類甚多,有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唯獨少了水裏遊的。


    墨雪大陸靈氣濃鬱,不止是人走仙途容易,獸修煉成妖也很常見。人類身為萬靈之長,又有功法傳承,在妖修麵前占絕對優勢。那妖修渾身是寶,妖丹是煉丹的好材料,獸皮骨頭剛硬堅韌,常常用來煉製武器法寶。是以,除神獸世家和人修交好,常常出來走動,其他妖修懼怕人修捕捉,多是避居深山潛修,輕易不出現在人前。


    可憐林循,正手舞足蹈給朱珥說起以往在大漠中獨戰狼妖,大殺四方威風凜凜的事跡,就瞧見一大波妖修氣勢洶洶地殺過來,當時就嚇了個屁滾尿流,將朱珥扛在肩上就是一陣瘋跑。


    好不容易甩掉妖修,林循給累癱在地上,張大嘴不停地喘氣。駱梨三人倒還好些,不用帶著朱珥,可以禦劍飛行。不過那些妖修緊跟在屁股後麵,林循又隻知道逃跑,阻攔妖修的重擔就落在他們肩上,也是累得不輕。


    “這麽多妖修,哪裏冒出來的,我真的是跪了。”林循剛緩過一口氣,就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是跪了,你是躺了。”雖說剛剛是自己拖累林循,害他有飛劍不能用隻能靠兩條腿,可朱珥還是忍不住想吐槽他。這家夥,知不知道被人扛著的滋味非常非常的難受啊。


    “誰說我躺了?”林循麻溜地站起來,摸頭看天,“真奇怪,怎麽跑出來這麽多妖修?”


    “是挺奇怪。”林峰點頭。


    “先是焚盡一切的大火,突然出現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大湖,再是一大波的妖修。南漠的平靜生活,怕是永不再來。”


    南漠雖然荒僻,卻平靜單純,駱梨很喜歡這樣的生活。隨著地理環境的改變,南漠將會如同大陸上其他地方一樣,繁榮富庶。人多了,心思就多了,心思一多,世道就亂了。


    “我,不會變。”林峰默默站在駱梨身前,突然說了一句。駱梨詫異地看向他,他卻像個鋸嘴的葫蘆,再沒有一句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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