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細風無語,看梅花吐枝。


    應良辰美好,奈世俗有擾。


    一眾小姐之中,但見一位風姿多綽,嫵媚豔麗的小姐走到了沈青雲麵前。


    “安照公主好,我叫林詩襄,家父在任禮部尚書,早聞安照公主大名,托太子府的福,今日有幸一聚,小小金釵,了表心意。”


    這林詩襄金釵一出,周圍便有輕歎入耳,見沈青雲目光淡然,已有人替林詩襄解意。


    “安照公主好生有福,林妹妹也是大方,此釵看著像是由祝大師親鑄的四季花語,這朵就是冬日梅,梅花嬌若吟吟,傲若有骨,不愧是出自巨匠祝大師之手。”陳金遙一臉妙不可言對沈青雲道。


    “既是心意,那就不推脫,收下了。”沈青雲一句話說的不鹹不淡,無欣無喜。


    說到底不過是貴於是那個什麽祝工匠所鑄,金子不還是金子,更何況既要詮釋傲梅風骨,又何必染了金銀的世俗銅臭。


    見到沈青雲是這個反應林詩襄文靜秀氣的臉上顯得有些委屈,她有些不甘心的道:“安照公主是不喜歡,若不是家父與祝匠人有些交情,便是宮裏的娘娘也討不到一支。”


    人各有愛,難不成別人喜歡她也要喜歡,沈青雲不過沉思一瞬,旁邊陳金遙便道:“林妹妹莫生氣,安照公主說了,這是心意,各家公子小姐送禮各有不同,不能保證全都合了心意,既說收下,那便是收了林妹妹你的這份心意。”


    “好了,林家小姐,不喜歡這物件就是不喜歡,你莫要耽擱了大家與安照公主一敘。”說罷一個細眼長眉,吊著眼梢的小姐拿著長扇站在了沈青雲麵前:“安照公主,我這個物件不是什麽金銀所造,頂不了多少錢,不知你可喜歡。”說著這小姐將手中一把白玉扇鋪開在了沈青雲麵前。


    鋪子一展,頓時一股泌入心骨的淡香襲來,若花蕾腹中香,細膩甘甜。


    沈青雲望了一眼那扇子,扇中彩墨飛舞,花生數朵,有蝶飛其中,生生應了這淡雅微甜的香氣,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沈青雲從那女子手中接過扇子,很是禮貌的答了聲謝謝。


    那小姐那吊眼梢的小姐一直等著沈青雲相問家門,沒想沈青雲卻不再說別的什麽。


    “我叫呂芳瑩,是朝中二品呂維大人嫡女。”說罷那吊著眼梢的女孩似有幾分生氣的樣子退了開來。


    兩翻好禮想送之下,見沈青青雲竟是個不識貸的家夥,大家便沒了多什麽拉攏之心,簡直是以隨候之珠,彈千仞之雀。


    當一個人讓人失去好感時,就會讓人覺得處處都沒了好處,初見沈青雲時她掛著半張麵具,大家思慮一下,覺得一個女子破了相,不願示於眾人之下,倒也可以理解。


    現在再瞧沈青雲這一副掛著半張麵具的樣子,大家卻想,醜都醜了,又不是沒人知道,還戴上個麵具來裝腔作勢,真是個虛偽透了的人。


    想至此他們甚至又想到沈青雲的身世,也是怪不得她這樣不識貸,一個從小被養在偏遠小鎮的人,眼界與她們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短短一時間,沈青雲身後便多了一個個附上名字的禮物。


    本是一場結識交流盛宴,卻被弄得像是賑災一樣的捐贈。


    沈青雲看著滿如小山的桌子,心中盤算,不知把這些東西換了銀子,夠不夠給軍裏的人每人添一雙厚點的鞋子,又或是能給他們換多少鋒利的劍。


    遠遠地沈府裏四個兄弟姐妹望這堆東西各有神色。


    沈青雲狐疑的看了一眼與人相談甚歡的太子妃,又看了一眼那全程都高傲的太子李戶,他順著二人目光看去,正瞧見了一個修長削瘦的影子,他的旁邊竟還站著籬籬。


    不久便有人朝那不起眼的角門處走去,沈青雲看著那修長的身影,猶豫了一下又抬起步子向這邊走來,不知怎的,心間竟有晃了神的一刻,她定了下心神對自己道,沈青雲,你不能對這裏的任何人心動,這裏是麗城,你今後的人生不會在這渡過。


    對自己說完這些話後,她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心動,想到哪裏去了,她清楚,李去也清楚,兩人之間不過是一個合適的選擇而已,無關情感,不用道破,心中了然。


    “七皇子靜王前來贈送喝禮。”突然一個十分粗獷的聲音出現在整個梅花園裏。


    眾人聽此,精神一震然後目光開始在園中搜集,很快他們在最偏遠的角門看到了一個與七皇子相近的人。


    好奇心之中暗藏著頗測的鬼胎,當一道道目光向著那個削瘦修長的身影刺去,那裏麵便傾注了他們對這對指婚人出醜的期許。


    一個雖有權勢的醜陋的女子,一個無權無勢的倒黴皇子,這兩個人本不就是最好的笑話麽。


    沈青雲想到大概自已還是會被算計進去,她迴眼望了滿如小山的禮物心道,值了。


    “聽說生得五官端正,難不成穿上鞋子,紮上頭發,還能變出個玉樹臨風的公子不成。”


    “什麽玉樹臨風,朝裏的那幫老花眼你也敢相信。”


    當所有人都在嘴角或眼中勾起無盡的嘲笑時,太子表情卻有些僵硬。


    粉墨的梅花有姿態萬千,有一人迎麵走來,若一瞬之間花開漫天,微風之中似有唿吸,以一人之色,勾勒滿園仙境


    雖衣有寒陋,卻裹不住謫仙一般軀體。


    初見他的這一刻,又不知會成為多少人深刻記裏的一幕。


    如墨如玉,如詩如畫,如不染凡塵意。


    太子妃最先收住滿眼驚色,她是個有謀算的人,任何達到目的之外的東西,再好都隻是點綴而已。


    “七皇子安好,今日靜王來是遲了些,大家都已贈過安照公主禮物,你可是安照公主特殊之人,還不快快補上心意。”太子妃看似一臉好意的說著。


    一對相許的男女,本就是站在一個微妙微俏的位置上,多一份越禮,少一份失禮,既會讓人用未來夫妻的身份看待,又不許他們行了夫妻間的本份。


    所以於觀看之人他們一言一行,本就很有妙趣。


    她坐堆如小山貴禮前,每一物,每一禮,皆不凡。


    他站站無數偷窺的眼睛下,衣衫貧,身世貧,所有都貧。


    “咱們這些人算什麽,靜王送的禮才應是最大的彩頭。”有人起了哄子。


    “沒錯,拿出來大家瞧瞧。”


    沈青雲瞧著眼前這幫掛羊頭賣狗肉的名門貴人們,表麵上在為李去助興喝彩,其實哪個不心裏明鏡似的,一個無權無勢,無仆無奉的簡直倒了十八輩子黴運的皇子,連個普通緞子都穿不上的人,能拿出什麽貴重的禮物,左不過是想等著看個笑話。


    “青雲姑娘安好,我這樣冒然的就來了,姑娘莫要見怪。”李去一眸深似幽穀目光裏盛著些許微慎,見著她,他是開心的,開心到他在擔心沈青雲會不會討厭自己。


    沈青雲端起桌上的茶水站了起來,她一襲淺青色的披風從肩垂至腳下,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意氣飛揚。


    “太子側妃既是給了你貼子,你來赴宴,這是禮數,算不得冒然前來。”沈青雲淡淡的說著。


    太子妃心中思忖,她不知道沈青雲這句話是不是在表示什麽,難道她是在怪意自己故意請靜王前來,以為自己成心想讓她在眾人麵前出醜。


    “我想著你倆既是有緣人,安照公主迴京的第一次盛宴靜王應當來參加,無論這相迎禮是輕是重,總比不來要好。”太子妃道。


    “是。”李去迴應了一聲將一個小盒子放在了沈青雲身邊:“希望是合了心意的東西。”


    他彎下身從沈青雲麵前掠過的一刹那,沈青雲再次聞到了那種清洌的氣息,如同那日大殿伏在他肩上的那個氣息,原來她竟不討厭這個生在麗城裏的人。


    “不如坐下喝杯熱茶水衝衝寒氣。”沈青雲看著他一身過於單溥的衣服說道。


    李去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他蒼白的臉色之中隱約透著一股生機,他伸出筆直修長的手接過沈青雲遞來的茶水。


    水至唇齒邊時,有人插嘴道:“咱們大家的東西可都是讓安照公主過了目的,靜王殿下這茶水先莫喝,當先拿出你曾上的禮物,看看能不能配得上安照公主親手為你倒的這杯好荼。”


    太子妃大局在握似的看著說話的由子才,有他在何愁不敢有人多嘴發難,隻是真是不知他哪裏來的勇氣。


    說著那由子才,竟然一手蓋在了李去那個小盒子上,他強行出頭,做了大家最想看到的事,自然有人樂意。


    沈青雲的頭有些低垂,人們看不到她的眼睛,也看不到她任何神情,所有的嘲笑之意,掛在臉上赤裸裸的。


    “安照公主,那我便不客氣讓大家一睹靜王之禮。”由子才說話時已經先動手打開了盒子。


    沈青雲不動聲色,沉心靜氣地瞧著這幫人裝模作怪。


    “呀,是祝匠人的冬日梅金釵。”一聲驚叫出來,跌倒了大家的眼睛。


    林詩襄一下擠進前麵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冬日梅世上隻此一枝,我的那隻是祝匠人親曾於林府,再有出現者,想來不過是市集上仿來所造。”


    大家一陣冷嘲。


    “送禮代表著人的心意,要麽別送,要送就不要送仿假造次的東西,殊不知那心意也如同這東西一般,能有幾份情意。”林詩意當著眾人麵道,想著剛才從沈青雲那裏沒討得半句好話,逮了機會羞辱她那個未來夫君也是能順口氣的。


    熱鬧之下,陳金遙一動不動的盯著沈青雲的臉,未來夫君,當著眾人麵送出這樣一個東西,身為一個女子,哪個不會心裏惱怒一翻,這些個叼鑽的年青人她最清楚,一個個自認命貴,目無他人,若是有誰蓋過了他們風頭,碰著別人翻船時,定會伸出棍子好好攪弄一番。


    年青是個好東西,富貴也是個好東西,年青的他們從小榮華富貴,人生千依百順,卻不知這些東西同樣會將他們置於危險之中。


    沒人意識到他們嘲笑的人是個屠夫,她屠的是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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