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天,我來時滿麵傷疤,人見皆笑。


    那一年,同一天,你來時容顏初現,驚若天人。


    那一年,在那天,我與你同步而來,不啻天淵。


    新年的鞭炮聲還未響起,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早已在麗城炸開。


    鳳行坡一帶,一口老井,突井水逆流,唿嘯天際,其聲之大震耳欲聾。


    沈府裏最出色的一位小姐背著不幹不淨的名聲,與姚家訂了姻親。


    失蹤多日的由家公子由子才,被人從山洞裏發現,終日靠食狗屎為生。據說救他的人,正是七皇子李去,那個他揚人要送人家狗屎的人。


    而其中最來勢洶洶的還是叭嘛使臣的到來,也許在叭嘛新王登位的那一刻,便注定了這場政治風雲,終有一日會刮到大平的麗城。


    時隔二十多天,沈府的大門口再次有兩頂官轎同時出發,沈青雲一路在轎子裏打著哈欠便到了皇宮。


    由於沈培多日來對沈青雲毫無進取之心的不滿,下轎之後,他便甩了沈青雲一路憤懣而去。


    沈青雲用雙手摸了摸眼睛周圍那一圈結了疤了的指印,她那獵殺一樣的目光穿透重重阻礙,落在了姚傅身上。


    此時的殿外漸漸肅清,大平的朝臣已各自入位,沈清雲收起眼中那道異光,抬腳進入大殿。


    皇帝想試探她的態度,試探她對易軍權之事的態度,試探她對李去有無爭諸之心的態度,試探她對叭嘛之人的態度,可惜既便她邁入腳下這道權力漩渦的門檻,皇帝依然不會試探出什麽,因為她最大的態度,便是對任何事都沒有態度,因為這裏是朝堂。


    陽光落到這座白雪之城,落到朝會大殿門外,光影裏沈青雲邁步而來。


    靜寂之中,突然一道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那道身影清瘦修長與她並排而進。


    那是一個陌生的身影,也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是七皇子靜王。


    屏去以往披發赤足負罪之身,今日他束了發,蹬了靴。


    沈青雲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在他們身上整齊劃一,那目光裏有對她麵目全非的譏笑之意,有對李去容顏的驚訝之色,然後兩者並一,他們仿佛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在李去完全立於大殿的那一刻,一種被壓抑在內心的驚豔之聲在每個人心裏澎湃起來。


    何曾幾時他們總以為天下再無大平太子這樣集完美於一身的人,他既生有一副英俊細膩的麵孔,又坐在這大平一頂尊位之上,於人而言這便是世間最好的恩賜了吧。


    可是此刻他們卻理解到一個完美之人的另一種含意,清影獨立,衣寒玉貴,飛眉起舞,若驚天一瞬,長目似雙非雙,似單非單,一抹神光,若深山幽穀之溪流,鼻立而唇齒盎然。


    就連那病態的蒼白之色,印在他的臉上,竟如離了塵世俗意,染了滿滿一身子遙遙不可及的神輝。


    朝前一群自視清高的皇子早已在李去身上刮過幾遍寒光,一個低賤到骨子裏的人,憑什麽身上會降臨一道比他們都耀眼的光,在他的身上應該每一處都卑微至極。


    沈青雲歸入列隊,她淡淡地瞧了李去一眼,心中不由忽閃一下,謙謙公子,卑以自牧,這還是當初那個半死不活的李去麽。


    沈培望著沈青雲若有所思的樣子,長歎不止,一個河轍之鮒,將枯,將死。


    一陣冷風湧入殿內,拂動了眾人的衣裳,叭嘛的使者已邁入大殿,大家的心仿佛也隨著那陣冷風冷卻下來。


    他們生得高大威猛,身披獸皮製衣,身上佩帶著很寬很寬的鋼刀,野性,貪婪,陰謀的味道,一瞬間浸染了整個大殿。


    他們來勢洶洶,仿佛一頭猛獸霸占了整個山林,大平的大臣們噤若寒蟬,大平向來自視清高的皇子們也不敢貿然開口。


    今非惜比,曾經兩個相互牽製的勢力,現在合並一在起,一下子衍生出一股新的強大的力量,它們強大到可以脫離大平皇帝的控製。


    “叭嘛使者,多利多那,赤拉見過大平皇帝,代我新王向陛下問安。”為首的是一個幹瘦的黑老頭,他目光幽深而犀利。


    皇帝用盡心思考量著眼前一波人,雖知他們來意不善,卻得好生相迎:“使臣遠道而來,不必拘禮。”


    黑老頭赤拉站直了身子,他目光裏隱藏著幾分得意,與姚傅對接了一個眼光之後,他開門見山道:“我叭嘛人不愛繞什麽彎子,想必陛下也想到了我們此番前來是要為麗妃娘娘討一個公道。我叭嘛人兒女敬天敬地,先王曾獻愛女給大平陛下,沒想到你們卻讓麗妃娘娘裸死在了浮光河中,這是在休辱我叭嘛國人。”


    皇帝安慰道:“赤拉使者,莫要著急,此事我大平自會給你叭嘛國一個說的過去的交待,這個案子已交由七皇子靜王處理,他若哪裏做得不好,不能替麗妃清冤,一切都由赤拉使者處置。”


    赤拉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濃:“陛下,我們可是聽說這個七皇子從小是在大獄裏長大,兩年之前才出了獄的,陛下想拿一個棄卒應付我們,是何之意。”


    皇帝麵色平靜的看了一眼沈青雲緩緩道:“赤拉使者有所誤會,七皇子是朕親封的靜王,還是沈將軍的未來夫君,論身份主使此案合情合理。”


    沈青雲心裏暗道,皇帝這明顯是想拖她下水,要她以東境大將軍的身份與叭嘛人樹敵,這樣他的手中便又能多一股對抗西境的力量,隻是他不知道,既便那個孤立無援,身陷逆境的人是她訂婚之人又如何,她絕對不會插手這朝中之事。


    赤拉用挑畔的神色看了沈青雲一眼,然後他一副威脅的樣子靠近到李去身邊道:“既是沈將軍未來的夫君,我們便不為難你,麗妃娘娘的案子,你也不必陳述,我們已經知道真相了。”


    在場人心中一陣疑惑,難道這是叭嘛人在向沈青雲示好,而麗妃大案的真相又是什麽。


    就在這時姚傅穩穩地站了出來:“迴陛下,臣看七皇子一人查案,實在吃力,所以案中查了麗妃一案,您猜臣查到的直相是什麽。”


    皇帝的臉忽突變得難看,他自己暗中也派人查過此案,怎會查不到一些端倪,他已經盡力拂去了那些證據,沒想到姚傅也下手了。


    姚傅的臉上掛著的一絲淡不可見的笑意:“陛下,臣從麗妃娘娘的牙縫中提取到了一個東西,雪蓮茶的茶葉,想必大家都知道此荼是太子府上獨一份的東西,別人可沒有享用的資格。”


    太子目光緊盯著姚傅道:“大膽,竟然栽贓到本太子頭上了,姚傅你真是讓我另眼相看啊。”


    姚傅不理太子,繼續道:“沒有實證誰敢栽贓大平太子,證據其實簡單,從麗娘娘的屍體上來看,有明顯被人侵犯的痕跡,我想在侵犯麗妃的過程中,那人多少也會受到抓撓。大家有所不知,麗妃是叭嘛貴族,染指甲所用的東西與宮裏的娘娘不同,她用的是叭嘛的一種蟾蜍液,這種東西塗在指甲上無事,可是卻不能接觸傷口,一但被麗妃娘娘的手指劃傷,傷口就會程紫紅色,哪怕再微小的傷口,也不易愈合。太子殿下若是想證明清白,可敢脫下衣服讓眾人見證。”


    太子高傲的臉上激憤交加:“一切都是你們設下的圈套,雪蓮荼雖隻有太子府有賜,但出產之地卻是西境,你們想要得到輕而易舉,至於我,我身上確有傷,但那是前些日被蜜蜂所蜇抓撓而致,今日我才明白為何一點小傷至今不愈合,一定是你們早就密謀陷害本太子。”


    赤拉突然拍手叫好道:“想不到大平太子竟是如此沒有擔當,陛下我叭嘛雖小,卻容不別人欺負。”說到最後之時,他突然一刀拔起,猝不及防一下子劃開了太子的衣服,太子的整個後背暴露出來。


    層層疊疊的紅疤之上數道紫紅劃痕清晰可見。


    “大膽赤拉,大平朝堂竟敢如此猖獗,既來造訪,卻無尊重之意,若是如此,我大平也不必以待客之道相迎。”皇帝已是發了龍威。


    這小半時,沈青雲已經有了嗑睡之意。


    赤拉狠狠的扭了一下脖子,表示不服:“難道大平太子可隨意殺我叭嘛之人。”


    就在大家看著太子那張後背,有種被真相征服的感覺時,李去突然開了口:“陛下,我是麗妃的主案人,查到的真相卻與叭嘛使臣的不同,不知能不能說述。”


    皇帝雖很是討厭李去,但此刻似乎可能緩上一下局麵。


    大平的老臣心中嘲笑著李去,自作聰明,明明叭嘛人放過了他,現在卻強出風頭,非得引火上身。


    沈培的憤怒尤為嚴重,他覺得李去是個有長相,沒腦子的人,一想到沈青雲一輩子就葬送在這樣一個人手裏,他的心就一陣難受。


    “說,你是主案之人,說得話自然也是靠得住的。”皇帝下了命令。


    赤拉嘲弄道:“不知這位七皇子查到是何人殺了麗妃。”


    “你。”李去目光坦然的看著赤拉說出一字。


    他這個字如如一道劈雷在每個人頭頂閃過


    隻是可惜了,任憑他再出塵絕色,也終究是個沒有神力的仙,跌入這世俗的凡穀,就要經受人間冷酷的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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