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微微一笑。這趙雲的為人果然是謹慎小心而又謙虛得過分。


    “子龍,我既然任命你為校尉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剛才說你寸功未立,這話可說錯了!你不惜犧牲自己而拯救那些村民,何為寸功未立?此功雖說不上驚天動地,但因此封你為校尉卻綽綽有餘!”


    趙雲心中感動,於是恭恭敬敬地道:“謝主公!”


    趙雲一退到張飛身旁,張飛便大力地拍了一下趙雲的肩膀,“好小子!我聽惡來(惡來本來應該是曹操給典韋起的別號,現在變成陳楚將這個稱號安在典韋的身上了。自從陳楚給典韋起了這個稱號後,大家都以此稱唿典韋,因為這個稱號很能反應典韋的特點)說了你的事,真是好樣的!今後跟著俺老張,誰敢禍害百姓就撕了他!”


    張飛的言語行為雖然粗魯,但趙雲卻感到心暖暖的,他有一種找到了歸宿的感覺。


    “公與先生(沮授),這段時間,洛陽可發生了什麽事?”趙雲退下後,陳楚問沮授。


    沮授立刻坐直身子抱拳一禮,然後迴答道:“倒也沒發生什麽大事,隻是,……”沮授露出苦惱的神情。


    陳楚眉頭微微一皺,“隻是什麽?”


    “主公,洛陽的平民百姓對咱們是非常歡迎的,但各士族及大世家對咱們似乎並不怎麽友善!而且他們還和被主公救迴的許多老臣聯合起來不停地要求咱們率軍繼續西進,攻擊函穀關!聽那口氣,好像沒救迴皇帝擒下董卓全是咱們征北軍的罪過,簡直豈有此理!更讓人氣氛的是,居然還有人要求咱們交出軍權,說什麽洛陽應該由他們那些中央重臣來管理,我們是外人不適合管理洛陽!”


    張飛倏地一下站了起來,瞪著一對環眼大聲道;“公與,這些事你怎麽沒對我說過?要是你早告訴俺老張,俺老張早把那些混蛋揍成豬頭了!”


    “就你這副衝動的脾氣,公與敢早告訴你嗎?!坐下!不要再胡言亂語了!”陳楚瞪了張飛一眼輕喝道。


    在張飛發怒的時候,任何人都沒辦法勸阻,唯獨隻有陳楚的話,他不敢不聽。


    張飛一屁股坐了下去,雖然沒再做聲了,但卻在那噗噗地喘著粗氣。也難怪張飛如此氣憤,連陳楚都惱怒不已,更何況一向脾氣火爆的張飛了。


    驟然聽到沮授的報告,陳楚很是吃了一驚,同時又非常憤怒。他完全沒想到這些保守勢力竟然會做出這種過河拆橋殺雞取卵的事情,至少他沒有想到保守勢力會這麽快表現出他們的本來麵目。陳楚本來以為大部分人會看在陳楚率軍拯救他們的份上支持他,卻不想他們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利竟然可以無恥到如此程度!


    難怪曹操在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後很快便對朝臣進行了大清洗!這些朝臣真是讓人恨得想宰了他們。


    “那些同我們做對的都是些什麽人?”陳楚緩緩地問道。說這話時,陳楚的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道寒光。


    沮授心頭一驚,連忙朝陳楚道:“主公。不可魯莽啊!”


    陳楚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我隻是想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麽人。”


    “是。他們是以王允為代表的朝臣和以河東衛家為代表的世家。特別是這個衛家,他們在民間和朝堂都有很強的影響力,他們同我們做對對我們控製洛陽極其不利!”


    “王允、衛家?嗬嗬,有意思。看來是看到咱們和善,便都跳騰起來了。”陳楚冷笑道,然後就沉默起來。堂下眾人都緊張地注視著陳楚,特別是沮授,他生怕陳楚一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陳楚倏地一下突然站了起來。沮授見狀猛地嚇了一跳。


    “主公!還請三思啊!”沮授連忙跪在陳楚麵前懇求道。


    陳楚不禁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沮授隻怕是誤會他要對那些反對者動手了。


    “公與你不要緊張,我可不會因為一言不合就妄動殺戮。”陳楚微笑道。


    “啊?那主公你這是?”


    陳楚笑了笑,“我坐得累了,所以就站起來了。倒是叫你誤會了。”


    沮授頓時露出恍然的神情,同時又為自己的神經過敏感到慚愧。


    一旁的張飛見狀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也都是一臉的笑意。


    這一節小插曲倒是讓現場的氣憤輕鬆了下來。


    片刻後,陳楚說道:“朝臣世家雖然名份大,在民間的影響力也不小,但實力終歸有限,在正常情況下他們是不敢同咱們做對的。”


    沮授點了點頭接住話頭繼續道;“主公所言極是!這些人都是滑頭,最懂得自保,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之下,這些人是不可能出來跳騰的!然而現在他們卻都跳了出來,在下認為隻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他們得到了強大勢力的支持。目前強大的勢力主要分成兩方麵,一是董卓一方,但根據之前董卓的所作所為的判斷,這幕後的勢力不大可能是董卓;另一個勢力就是東方諸侯,他們與洛陽各方麵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同時他們在目前同咱們是有直接利益衝突的。綜上分析,這幕後勢力最有可能的是在不久之前還同我們並肩作戰的諸侯們。”


    聽到這番分析,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神情都非常凝重。


    “知道都有那些諸侯摻和進來嗎?”陳楚思忖片刻後問道。


    沮授皺眉搖了搖頭,“還未得到任何這方麵的情報。不過曹操和袁紹這兩人肯定有份,至少其中之一參與了進來,否則那些猴精似的世家和朝臣哪裏敢如此放肆!”


    陳楚又思忖了起來,所有人都注視著他。


    好半晌,陳楚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雙目注視著沮授鄭重地問道:“公與,如果我軍留在洛陽會遇到什麽問題?”


    沮授皺著眉頭,片刻後才答道:“首先是討伐董卓營救皇帝的責任,這一點我們很難退掉;其次是洛陽各世族及朝臣的非難與掣肘;最後還有東方諸侯的態度問題。”


    陳楚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道:“嗬嗬,問題還真夠多的!難怪文和先生在離開前建議我放棄洛陽!現在看來,他是有道理的!”


    眾人聞言一驚,張飛更是焦急地叫道:“大哥你說什麽?難道你要放棄洛陽!”隨即又狠狠地叫道:“那個什麽文和是誰?他居然敢在大哥麵前胡言亂語!俺老張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好了翼德,坐下。你這樣大唿小叫的成何體統!”陳楚雙眼一瞪輕喝道。


    張飛隻得又氣唿唿地坐了迴去。


    陳楚掃視了眾人一眼,發現除了趙雲之外,全都是一臉無法接受的神情,竟然連沮授也不例外。


    於是陳楚解釋道:“洛陽雖好,但卻是個火山口。一個把握不好就將陷我們於萬劫不複之地。首先是討伐董卓營救皇帝的問題,如果我們占據洛陽,對於這個關乎大義的問題我們是迴避不了的,可是函穀關是那麽好打的嗎?隻怕正當我們同董卓拚得兩敗俱傷之時,關東諸侯便會群起而上將咱們吞得連骨頭都不剩!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就算關東諸侯沒有趁火打劫,我們雖然能牢牢控製洛陽但卻很難抽出手來他顧,就長遠來看對於我們實際是不利的。”


    沮授頓時恍然大悟,隨即便一臉慚愧地朝陳楚抱拳道:“主公高見,在下不及也!”


    陳楚哈哈一笑,“公與先生過獎了!這番話可不是我說的,這是賈詡賈文和先生說的。”


    “好了,這件事就這麽決定了。咱們放棄洛陽。”


    雖然眾將大都不樂意,但他們自問智謀不及沮授和陳楚,既然沮授和陳楚都這樣決定了,那麽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陳楚讓眾將和沮授下去辦事,唯獨將趙雲一人留了下來。因為在剛才陳楚說到不願意率軍西進討伐董卓營救皇帝時,他注意到趙雲的神色變了一變。陳楚當然明白趙雲心中的想法。趙雲這個人的性格其實是很特別的,在前世之時,陳楚就覺得趙雲並不是忠於劉備的,他效忠的是大漢,也正是趙雲效忠的是大漢,所以他在很多問題上不會順著劉備的意思。陳楚剛才的言論想必是觸動了趙雲的某根神經。


    “子龍,我不願意率軍西進營救皇帝,想必你的心中有些想法吧?”陳楚背著手淡淡地問道。


    趙雲皺了皺眉頭,然後抱拳朝陳楚單膝跪下道:“主公,我等都是大漢之臣,末將實在不明白主公為何不願意起兵西進營救皇上!”


    陳楚淡淡一笑,“子龍說得不錯,我們都是大漢之臣,但皇帝呢?他又是什麽?難道是天生的主人嗎?我們這些軍人浴血奮戰難道就為了他一個人?”


    趙雲露出驚詫茫然的神情,陳楚說的這些是這個時代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問題。他們從一出生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慢慢的在潛意識中使他們將忠君當成了理所當然的真理,違背這一原則的言行很自然地會被當成大逆不道。


    像這樣一番言論,即便是對張飛、張遼,陳楚也是不會說的。他之所以會對趙雲說這番話,是因為他相信趙雲能聽得懂他所說的,同時也會接受他所說的那些道理。


    趙雲雖然震驚陳楚所說的那番驚世駭俗的話,但也露出了思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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