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就在書櫃的後邊,元墨稍稍移動了櫃子,灰塵掉落在地上,我找了書點燃丟進密道裏,片刻過去,越衝之簫元亨他們綁了幾根火把,石階往下深不見底,我便提議不如我與林其之先去探探情況,在我們沒能安全返迴之前不許開啟,簫元亨想要說些什麽被我攔下,我用眼神示意他,我與林其之一塊兒前去定能保證自身安全,老宋也不建議簫元亨隨我們一起,說是危險。


    林其之還沒等我說完奪過元墨手裏的火把就往下走。


    我迅速跟上,一路往下,聽到身後的密道口重新被關上,加快步伐往前去,密道還算寬敞,兩人並排走剛好,林其之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情,突然攔在我麵前。


    “你真的還想迴來?”


    “怎麽了?”我正納悶他為什麽這麽問,“你本與他們無關,甚至可以遠離這裏的是非,我要是你,早就遠走高飛了,哪會管他們的死活?”他語氣裏頗為不解,“明明可以讓自己活得鬆快一些。”


    “林公子,我可不是你,我能站在這裏,師父與我有恩,我的性命是梁燕人所救,況且,我在秦家仗著可憐寄人籬下,他們是我認識的唯一願意把我當做人來看,救命之恩教導之恩,若是教我脫身在外,我做不到。”我輕輕推開了他,“換做是林公子,想必能安心利用這些對你好的人,達成自己的目的吧?”


    林其之笑著說:“那倒不一定,你也不夠了解我,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那般運氣的。”話音剛落他往前走了幾步,“說實話,我很羨慕你。”


    “為何?”在我眼裏,眼前這人在江湖上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一號人物,實在想不出來他羨慕我什麽?於是我又道出:“林公子莫要羨慕錯了人,我身上還有血海深仇。”


    “你的血海深仇是長公主造成的,不過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不殺了李行胥,元州大火明明你有機會,為何手軟了?”我知道他為何會這樣講,因為這個問題,我自己也不明白,對李行胥,愛恨難明早就分不清了,說白了很多事也不是他的本意,很多時候,是他背後的那些人,他的長輩為了自身權利才會如此,不過他也是願意做了長輩們相爭的棋子,維護岌岌可危的南晉江山吧......


    “那麽你呢?”我看向走在旁邊的林其之,密道石階上積滿了灰塵,看樣子這裏荒廢許久,越往下走,寒涼之氣從從腳底傳來,還有陣陣勁風,他手上的火把晃了一下,“我這人實際,不願意被那些無關情感絆著,別忘了,我可是個商人。”


    “可我覺得,你本不是這樣的人,隻是......你與他一樣,旁人如何追問,你們都不願意說。”


    “越兒,若是有一天你能過上逍遙日子,不要忘了,給我倒一杯好酒。”林其之說完這話,獨自笑起來,“別忘了。”


    “.......”明明還想說些什麽,聽聞他這樣說,不免感傷起來,所有人的命運如今都在一條船上,兩國,皇室,還有江湖之間終於迎來了決鬥,南晉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危機,不知道等一切結束之後,我們這些人的命運究竟如何?


    愁思一時縈繞在心頭,林其之怕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迎接自己的結局,而我是從鬼門關走迴來的人,自然不想死去,一路無言默默走著,很快密道就出現在分岔口,耳邊突然傳來一陣人聲,我們趕緊滅了手上的火把,石壁之間正好有個縫隙,我們倆便躲在一起,隻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十分尷尬。


    因為我們幾乎是抱做一團擠在縫隙裏,不過也顧不上這許多,屏息凝神,控製心跳,不過林其之手上的力氣倒是加重了,導致我整個人嵌在他的懷抱中,他的頭靠在我的肩上,耳朵卻在注意來者何人。


    那聲音忽遠忽近,我仔細聽著,像是兩個女聲,聲音並不是很真切,等到二人走近,這才聽清了她們在說什麽。


    “世子.......公主打算如何處置?”


    “他是李行胥,不是我兒子。”另外一位的語氣裏帶了威嚴,我一下就聽出了,“怎麽迴事?她們怎麽也在此處?”想來是我們已經走到了密道第一道匯合之處,要是我記得沒錯,頭上正對著是官道,我們現在已經在京城街道的中心位置了。


    “記著,我們做的事與他無關,李君泊早在六年前死了。”李宴符說到自己兒子,好像在說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人,李行胥在江湖之中經營這些年,還有在元州總兵府,他做的所有事不都是為了他們嗎?可為什麽,他們就像是不當他做自己兒子,親人一般對待呢?


    我們倆就保持這樣的姿勢,她們也停在此處,跟我們相距不過幾尺,火光晃著,藍景一半陷在黑暗之中,眼神中帶著不忍,“公主.......”她還想再勸勸,卻被大聲喝止,“藍景,我們此去要做的事情,隻有我們自己才能做到,李竟鈺他得位不正,君泊被他們一家人養得與我對立,我為何還要顧及這個兒子如何?他也從未想過我不是嗎?藍景,那晚在星月樓裏,他不是與我說得很明白嗎?”


    接著又是重重一句:“李行胥是李行胥,是江湖中人,是落雁樓主,跟六年前死去的公主的兒子,南晉世子李君泊無關!”


    “那是世子他......”藍景還想說幾句,“夠了!”李宴符身上的盔甲將明未明,眼神更是陰狠至極,“先到了宮裏再說,嶽山,許久未見了,倒是想見她一麵,還是那一句,吾不後悔。”


    兩人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過了片刻,藍景才緩緩開口:“世子,如今被囚在道觀裏,難保陛下會挾持了他,要求殿下您.......”


    “真是沒用的東西!李竟鈺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他不清楚?!”李宴符憤怒看向藍景,“那家人把我們一家害得有多慘,他不清楚嗎?!”


    “畢竟先皇後對他,還是真心的,難免世子會因為情分.......”藍景低下頭應對,“也不能怪他。”


    “哼,吾早就告訴過他,身為皇室中人,若是太講情義隻能為人魚肉!皇家的人,不能心慈更不能有情!”我看著她的臉一半浸入到黑暗之中,“藍景,走吧!”


    我們看著她們進入另外一條道路,顯然,她們很早之前就把城中有多少條密道都摸排了一遍,所以,她們隻是帶了火把身上帶了一些必須之物,沒在這裏停留多久就往另外一邊走去,我見火光徹底消失,兩人聲音漸行漸遠直到完全聽不見,我先林其之一步從他身上縫隙當中滑了出來,他靠在石壁之上,閉著眼睛好像還在迴味,我摸著黑靠近他,“這裏便是第一個岔道,她們往另外一邊,是要去皇宮?”


    林其之慵懶說著:“你忘了,另外一邊就是通往皇宮的,還有,你難道不奇怪她們為什麽會出現在此處嗎?”


    “想必是皇陵的密道與這裏銜接了,對吧?”我緊接著他的話頭,“要是今天跟他們接頭成功,倒不如去皇宮看看?”


    “不行,我們必須迴去,不然元墨他們會擔心的,你知道他們......”


    “一向不喜歡你。”後麵這半段話我自然咽了迴去,生怕他突然翻了臉,他身上這一點最讓我吃不準,萬一惹他不高興隨手就給前邊兩位把我賣給他們也說不定,不過,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好,一切聽你的。”


    我們又撿起地上的火把,特意離的遠了些,重新點燃火光繼續往前,“你要是從了我,那我以後都聽你的。”


    “少來。我們還有正事要做。”我們倆又是穿過了一個岔口,一直靠著南邊走著,時不時拿出地圖對比著,頭頂上是京城各位高官的府邸,我摸了一遍石壁,又是敲了敲,有些地方能傳來迴響,看樣子各個府邸都有密道或者是密室,林其之看我如此,笑著說:“高官府邸自然是有的,不過他們之中有多少人知道京城密道的存在那可就難說了。”


    我想也是,加緊了腳步往前走著,算著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我摸到了一處空隙,就把手上的火把往前一照,那石壁上藏了石門,我知道機關如何啟動,如同是在元州底下的密室,我上前拉了幾聲手環,叩響了幾聲,很快,石門打開了,幾個夥計手持兵刃立在上方,我怕有誤會,難得舉起夜縷羅的令牌,上麵拴著越衝之的玉佩,他們幾個一看紛紛向我行了大禮,“參見祁和郡主!”


    “啊?”我一臉茫然,林其之比我更先反應過來跳上門檻,一邊拉起了我,一邊低聲問著:“祁和郡主是誰?”


    “大概是越衝之在梁燕的郡主封號?”我心想,自然沒有把這番猜測告知他,梁燕的事還是少告訴他,那夥計見我麵生,立馬又把我們圍成一團,“你們是誰?!”眼裏比之前多了幾分警惕,目光一直在我臉上,我隻好以最快速度跟他們解釋清楚,“我是越衝之的徒弟,梁燕新封的郡主。”


    “十娘,你總算來了!”許久未見的老白聽聞這邊有動靜立刻趕來,手上還帶了兵器,一見到是我,立馬勸了旁邊人放下戒備,“老宋三天前說你們已經在來京城的路上,沒想到這麽快,怎麽樣,如何?”


    “這裏說話可方便?”我示意了一下旁邊還有赤霞派門主林其之,老白自然是看到他了,“兩位貴客這邊走,你們散去守在周圍,沒有我的命令,你們不許進來。”


    一番吩咐下去,那些暗軍兄弟就全部散開了,老白就讓我單獨去了另外一處房間等他,我趕緊跟他交待,“不許為難林公子。”老白自是知道輕重,我先去房間等著,老白隨後就來了。


    “十娘,到底什麽情況?林其之為何跟你在一起?”見他不解以免引起誤會,就把麗都鳳儀還有來京城一路上的遭遇大致說了說,他連連點頭,“三殿下他們呢?還好嗎?你們跟老宋匯合了沒有?”


    “會合了,大家都好,還有,我們手上還有個人質。”我壓低聲音對著老白說,“李行胥也在我們手上,越衝之意外把他從道長院子裏救出來的。”


    “老九還是這麽大膽......”我又把在來此處路上,跟李宴符偶遇的事情也與他們說了,沒想到此話一出,老白倒是驚訝了一下。


    “你們沒看錯吧?長公主?居然真的還活著?”


    “怎麽了?”


    “十娘,任何皇室中人一旦去世,都要人驗明正身,因為要在皇家玉牒上準確登記,同時進宗人廟的記檔......你在路上偶遇.......果真是個瘋女人!”老白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在元州早就習慣了老白如此,大約是被嚇壞了?那也不至於。


    “若是,長公主還在,他們打算做什麽?”


    “那從憲王陵裏出來的三百人後來怎麽樣了?他們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騷亂.......”


    老白放下茶杯,“你說,這兩件事是不是發生了太巧了些,你看,城中前腳發生這樣的騷亂,那他們就有足夠的理由調動軍隊守衛京城,若是按照情報上所寫的,長公主手上至少還有五萬的兵馬,他們該不會是想再來一次天演宮變吧?”


    “老白,你的意思是......”我一下明白過來,“此舉風險很大,南晉朝堂裏投靠長公主的勢力有多少?”


    “一半一半吧。你也知道瘋女人在朝中的人緣就不太好,不過也說動了一些臣子跟著她,不說死心塌地這麽重,但至少,這些年跟著她的人倒是比起跟著太子李玉寒的人日子好過不少,你也知道,漕運在她手上。”


    門外頭春光明媚,竹影灑在窗紙之上,風輕輕吹著,很是和煦,不知道為何,我心裏竟然寒氣驟起,隻覺得這京城,南晉,皆是風雨飄搖,忍不住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件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老白站起身來,“沒準這次,真的可以不費刀兵,攻下南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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