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進入了密道,元墨手拿著火折子,靠著微弱火光,我一麵仔細看著邊上有無火把,一麵對眼前林其之心有提防,不過剛進密道前他猛地吐了口血,我用真氣替他把了脈,之前的傷勢還未完全養好如今又添新傷,不過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隻好如此同行。


    “咳.....咳。”林其之兩聲咳嗽迴蕩在密道裏,元墨有些不耐煩道:“誰讓你要跟我們?我說林大公子,就這麽點傷不至於吧?”好一陣陰陽怪氣,我出言製止,“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拴著的螞蚱,元墨你也少說些。”


    元墨一臉不屑隻顧往前走著,這時我才留意到,這條密道似乎很長,修建時一層層往下走,密道路倒是平坦,石縫中間不停有水滴落,有些濕滑,火折子的光慢慢微弱下去,腳下不知道踩著什麽東西,突然一陣風將火折子的光給吹滅了,元墨在前麵大叫一聲,我有些著急喊著:“元墨?你還好吧?”


    “還好,姐姐,你沒事吧?”元墨在前頭喊著,迴到剛剛腳上踩著的東西,我伸手摸了摸,實在摸不出是個什麽,黑暗裏隻有水落在密道路麵的聲音,十分清脆,突然林其之開口道:“越姑娘,這裏好像都是些人骨。”


    “什.....什麽?”有一瞬間我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這裏是?”


    “人骨。”無比清晰的兩字再度穿入我的耳朵。


    “林其之,你莫要嚇人!”元墨大吼了一聲,“什麽勞什子人骨,姐姐,你別聽他瞎說!”


    “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摸摸看啊?你越姐姐剛剛已經摸過了。”林其之語氣滿是調笑,又恢複了平時紈絝不堪的模樣,元墨聽著,並未答話,聽見林其之這樣說,我隻好又蹲下摸著,果然摸到了骨頭狀的東西,前麵又有了些亮光,不知是什麽,隻管他幽幽飄著。


    “這下,你們該相信了吧,這裏大約是修建墓道工匠,大約這些人是要逃出去,結果,大概是全部被人殺死在此了。”林其之緩緩說道,“不知道這密道修建到何處?”


    這也是我心中的疑問,這密道很是狹長,仿佛沒有盡頭,又生怕腳下看不見,萬一踩到什麽機關,不過前麵前路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大概是時間太長,那些工匠身體大約是全部黏在一塊了。


    元墨有些害怕便在黑暗裏喊著我們,“別喊了,還沒死呢!”


    林其之又是一陣揶揄,“元墨姑娘誰讓你腳程這麽快?把我和你越姐姐甩在後麵?”


    “你閉嘴!”元墨有些著急,我隻好無奈笑著,“林公子還是少說些吧,我是真害怕元墨一刀殺了你......”我雖恨他如此對待南晉百姓,不擇手段利用我,手上做了多少惡事,不過眼下還是同舟共濟的好,以防萬一,我便出手點住了林其之身上的大穴,“林公子,在下實在沒辦法,隻能得罪了。”說罷就跨過躺在地上的屍骨來到元墨處,我又蹲下身,摸到了一個火把,不過上麵火油早就幹涸,隻能盡力一試能不能點著,幸好天不負我,這火把總算是點燃了。


    我們站的此處終於被照亮,身後元墨一聲慘叫,顯然是被眼前的一切嚇到了。


    地上那些屍骨,似乎是被人故意捆在一起,雖然都已白骨化,不過看著交錯相疊的骨架,還有零碎頭骨散落在各地,身上原本穿著一些粗呢還能依稀可見,那些人死狀淒慘,看得人心裏好不淒然,我拿著火把小心翼翼繞開,元墨就在後麵緊緊抓住我的衣裳,慢慢挪動,不敢做聲,一直到火光好不容易照到了臉色有些蒼白靠在石壁上的林其之。


    “林公子,還請服下,元墨,你也吃下這五服散。”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子,將藥丸子倒在他倆手心,“放心,我不會在這裏毒殺你,我也不喜歡這麽殺了你,這隻是幫著克服一些洞內瘴氣,不會有礙。”


    林其之毫不猶豫就吞了下去,“越姑娘我自然是相信的,你說對嗎?元墨妹妹?”


    “你別那麽惡心!不許喊我元墨妹妹!”她原本想一腳踢到林其之身上,被我及時製止,“往前走吧,別耽誤了。”


    料理完這些,我解了林其之身上兩個大穴,讓他能自如走動,元墨又是走在前麵,我心知,她寧可被躺在地上的屍骨嚇死也不願與我後麵的這位並肩同行,於是又在詭異且靜謐的氣氛中,我們三個繼續往前。


    走到裏麵,屍骨倒是不多了,路麵又平坦起來,元墨的肩頭稍稍放鬆了些,又是加快了腳步,我與林其之並肩,不過見密道越來越狹小,隻能容得下三人豎排走著,一個個恰好塞在地道裏,又是這樣走了一陣,元墨一聲“咦?”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怎麽了元墨?”我以為她又遇到了什麽,“這裏有個岔路口,不知道能通到哪裏?”


    我靠著火光能勉強看到前路狀況,身後林其之說起:“這裏大概能通到皇陵,要是猜的沒錯,這裏正上方就是靜莊的位置。”


    “你怎麽知道的如此清楚?”


    “元墨妹妹,你不如叫聲哥哥來聽聽,那我就告訴你我為何知道?”林其之又是調戲意味,元墨沒理他的玩笑,“姐姐,我早說了,上麵就該殺了他!”


    “你越姐姐可不像你,動不動喊打喊殺。”林其之又是懟了一句,前麵的元墨顯然又是被這一番話氣到,我見氣氛實在尷尬,隻好出聲調停:“元墨說話別那麽衝,林公子你也別這樣,要是知道些什麽還請告知。”


    “瞧瞧,這才是求人的態度!”林其之在黑夜裏哈哈大笑起來,“越姑娘,不妨告訴你,我見你第一麵就覺得你很是有趣,甚少見到武功高強還能這麽聽得懂人話的江湖高手。”


    他尤其是在江湖高手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少來,跟你這樣的偽君子,用得著客氣嗎?”元墨又是氣憤一句,“既然林公子知道的這麽清楚,你不如好好介紹這裏,我想林公子,這裏你不是第一次來了吧?”


    “元墨妹妹真是聰明。”


    這會子我也是沒辦法護著林其之,元墨這會子衝過來殺他也是應該的,這人說話一定要如此油腔滑調,也是討人厭,不過,元墨的那一句不是第一次來,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


    “這裏地形雖然單一,很顯然,林公子進來時並不慌張,還能知道死在這裏的是工匠?”元墨語氣滿是冷漠,林其之不理她,眼神卻看向了我,“越姑娘覺得呢?”


    他要是之前來過這裏,也是不奇怪,不過後麵他說起的那一句倒是令人發寒。


    “因為躺在地上的那些工匠,都是我殺的!”


    瞬間感受到身邊的氣溫跌了下來,冷氣隻往骨頭縫裏鑽著,我與元墨久久安靜著,沒人搭理林其之的言語,他見我們倆沒反應,心知是被震撼了,便繼續往下說道:“這裏原本是露天的神道,就是原本修建在憲王陵前的墓道,後來天演二十年五月,他們找了不少工匠將這裏填平,原先陵墓就此作廢,而在下那時正好在京城做點生意,貴人吩咐下來,要我幫著這裏做事,隻能一切完事之後將這些工匠全部殺死,在下不過是奉命行事,僅此而已。”


    “前麵的路怎麽走?”元墨有些煩惱,“不過就是修建個墳墓也要如此勞民傷財?”


    “南晉人一向崇拜長生,何況是,前任皇帝的陵墓,不過在史書裏幾句話的事情,走過了這一段,前麵就是憲王的棺槨了。”林其之戳著我,“越姑娘,不如往前挪動挪動,我怕一口血就要吐在姑娘身上,不忍心。”


    元墨聽到之後就直接往前走了走,正如他所說,走過了這一段,前麵真的就開闊起來,很快我們三個就從有些狹窄的密道裏走出,矗立在眼前的隻是個小小的地宮,隻看到一個小小的棺木,原來我們是從憲王的右耳室裏走出,陪葬品很少,不像是一位皇帝規格的隨葬品。


    林其之果然又吐了一口血,我實在不忍心,就扶著他就地坐下,這裏很久沒人來,長明燈都是燒盡了,祭品零零碎碎放在地上,連張擺放的桌子也沒有,地上有些食物腐壞的痕跡,不過,早就溶解在空氣裏,等待時間將這裏一切遺忘。


    我用真氣探尋他的傷勢,林其之原是不想療傷,“林公子,你願意長眠地下我不管,但是這裏隻有你能帶我們出去,否則,我們倆死在這裏都沒人搭理,大願還未完成,可不想在陰溝裏翻船,尤其成為憲王的陪葬。”


    我故意將這一番道理說得很大聲,元墨站在不遠處並未做聲,我於是大聲喊了一句:“元墨,快到我身邊來,莫要亂跑!”


    元墨原本是不想走進我們的,聽到我這麽喊,隻好慢騰騰走進,我知她嘴裏一萬個不願意,心裏還是害怕這裏,生怕又有冷箭射來。


    確認了一遍這裏並未有其他機關時,我便開始為林其之療傷,“不要動。”運動起真氣灌輸到林其之體內,此人修習內功極為陰寒,世上少有,心裏瞬間起了萬般疑問隻能按下不表,就算打死了他,大概也是不願意說出師從何處的。


    大約是過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我瞧著林其之體內傷勢好轉不少,便收了真氣,林其之順勢故意倒在我身上,“姑娘,身上好香啊~”說罷靠近了我的脖子,我悄悄閃過,“林公子,請不要這樣,還是先做正事吧!”


    “什麽正事?”林其之繼續將氣息靠了過來,“怎麽了,如今才是我林某人一直想做的正事,姑娘若是願意,隻等出去,林某人立刻八抬大轎迎你過門。”


    “林公子,越姐姐好心治了你,你就這樣調戲,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元墨又是冷笑一聲,“我忘了,朝秦暮楚,左擁右抱,美妾如雲,才是你星月樓所好,哦,自家妹妹的血仇還在眼前,您就能八抬大轎娶我越姐姐過門?未免也太癡人做夢了!”


    “元墨!”我苦笑了聲,“大家能不能不要吵了!”說完就不理會他們,心裏有種說不上來酸楚,剛才元墨那一番話,腦海裏卻想起在鳳儀大火裏那道無比寒冷刺在我心頭的冷光,又想起那人的溫潤如玉的笑容,隻感到惱恨不能,酸楚不停。


    林其之也收起調笑語氣,“不如我們去那邊棺槨看看?”


    “棺槨有什麽好看的!”我怕他倆又吵起來,先一步踏上放置棺槨的高台,細細看著周圍有無機關要害,通常在帝王陵寢之處,會修建暗道機關,我繞了一圈,硬是沒看出一點機關,隻好站起身來往棺槨上麵看去,用手摸著棺蓋,好像摸到一處按鈕,元墨剛要上來,我的手指不知怎麽的按了機關,隻聽到棺木緩緩移動,我趕緊退到元墨處,站在身前護住她,過了半天,還是林其之奪過火把往裏麵照去,臉上表情逐漸變得蒼白。


    我以為是他身上傷勢複發,於是往前一步問道:“你,沒事吧?”


    眼見他還是久久未言語,緩緩看了過來,“沒人。”


    “什麽沒人?”我身後的元墨忍不住出聲,“你莫要嚇人,林其之,什麽叫做沒人?”


    “怎麽迴事?”他好像沒聽見元墨說著話,這下子我忍不住往前走了走,元墨就在後麵比之前更加用力死死拽住我的衣角,我努力安撫她,又往前跨了一大步,那火光照進有些沉重棺木裏頭的景象。


    “這是空棺?”我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元墨聽到我如此講,嘴裏更是害怕的發抖,“怎麽可能?憲王早就死了,下葬之前都要確認過的事情,怎麽可能是空棺?!”


    “元墨妹妹要是不信,可以自己來看啊?”林其之泛起陣陣笑意,“看不出來,習武之人還有如此膽小的!”


    “誰怕了!”元墨不敢睜眼,縮在我身後,“你不要嚇她了,火光挪挪,裏麵還有什麽?”


    “沒了,什麽都沒有。”林其之把手裏的火把往裏頭照了照,我看著裏麵確實空無一人,倒也奇怪,人不在此處,那在何處?又沒有多少陪葬品.......


    好像又聽到了一陣聲響,不遠處好像還有一處密道,我們三個互相看著,滅了火光,我拉著元墨,與林其之一起躲在暗處,突然想起:糟糕!走得太急,棺木忘記關上......


    眼看著幾處火光越來越近,那人的麵容越來越清晰。


    “他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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