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簫元亨一直留在風聲鶴唳的刺旗鎮,觀察著周圍邊鎮的動靜,原本前日這裏諸事了結之後,起身上路趕往南晉京城方向,行李什麽都放在馬上,結果,夜縷羅的情報道出這裏馬上就要有一場大變,他沒有辦法,隻能在此多多逗留幾日,暗軍隻有三千潛伏在此,他生怕前腳走了,刺旗四鎮立刻被狼煙包圍,暗軍又無人帶領隻能孤軍奮戰。


    正是想到這一點,索性就留下,看著周圍動向,他連忙又跟暗軍他們幾個商量,“殿下,屬下還是認為您交給我們就好,京城才是最要緊的。”


    “京城固然重要,可是兩位郡主很難進入到裏麵,估計此刻正在想辦法突圍進去,實在不知道裏麵情況如何。”一位暗軍頭子前幾日說起過,不過被簫元亨否決,不一會兒,掌櫃的上來迴報,說是李林受不住每日拷問,已經招出附近確實埋伏了一萬兵馬,隻等簫元亨離開之後,立刻殺向四鎮,他們隻說上麵派下命令來,“就算把百姓全部殺完也無妨,隻要能讓四鎮重歸南晉,不過具體埋伏地點,他說他也並不知道,具體實施另有其人。”


    “是誰?”這條情報倒是讓他心頭的焦急澆滅了些,一時間房間裏有些緊張的氣氛鬆快下來不少。


    掌櫃又道:“好像是落雁樓的人。”


    “李行胥?”他似乎想起什麽,“鳳儀之後,李行胥一行人的下落可有消息?”


    “不曾,這夥人好像從人間消失一般,任憑暗軍如何查找,他們就是不肯現身。”簫元亨又皺起了眉頭,“你們一定要小心,此人心機頗深,找到他們蹤跡,一定要報上來。”


    “是。”掌櫃領了命就退出房間,眾人有些沉默,都看著簫元亨,畢竟這位南晉世子的手段,不少人是領教過的,上次三殿下去了比武大會,要不是林其之報出李行胥家門,江湖上不少人還以為李行胥真是逍遙江湖人,或許隻有他們這樣的人才明白,很多事用江湖人的身份去做更好。


    這時候,簫元亨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我們這些暗軍不如全部假裝撤出?”


    眾人聽見紛紛議論起來,“殿下的意思是?”


    “我擔心,這是一場調虎離山計,目的就是讓我離開兩位郡主,刺旗鎮他們固然想要,但若是用這樣一招來拖住我,他們也未嚐不可。”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讓暗軍全部撤出四鎮?”


    簫元亨麵朝窗外,眼看天空又是陰沉無比,又有一場大雪落下,“殿下?”那人又重複了一遍,他緩緩開口,“對,全部撤走,我們也要離開,留給他們一個空子,今晚就撤,讓他們知道我們走了。”簫元亨轉過身來,指著桌上的地圖,“以靜製動,不如我們先來個動,看他們該如何應對!”


    是夜,幾路暗軍按照事先安排,往麗都,元州,以及梁燕蘇陽城撤走,隻當是著急忙慌聽到某些指令撤走的,但實際上簫元亨的安排他們在半道就潛伏下來,隻需裝作往前奔襲的樣子就行,又是將一切痕跡自然發生,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刺旗四鎮的周圍多了好多軍營駐紮在此,暗軍眾人隻能在尋到了一片山上蹲守下來,每天派個幾個班人輪流值守。


    就這樣過了三四天。


    突然來了個首領將軍瞧著山下,聽到軍營裏傳來陣陣號角之聲,眾人知道,那些南晉官兵正式對四鎮發動攻擊了。


    “這裏地勢前低後高,還好,殿下事先讓人準備了一切,他們不會知道裏麵等著的都是弓弩手。”幾日前簫元亨讓人就在城裏發布了南晉即將攻城的消息,百姓們知曉,這些年的梁燕實際治理之下,每家每戶安居樂業亦都有了扞衛自己家園的決心,因為到底是哪邊對他們好,他們自然知道。


    “殺!”南晉官兵一聲令下,刺旗鎮上飛來陣陣不間斷的雨箭,顯然,南晉並未對此預備,一批人迎了上去,依舊被箭雨給逼退了,於是又看城下換了陣型,簫元亨見如此,向著旁邊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將領爬到山背麵最高處,放了三支煙花。


    接著一陣陣衝殺聲從山下一躍而下,就在這時刺旗鎮的城門也打開了。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群梁燕官兵紛紛殺出,前麵加上後麵形成包抄之勢,南晉官兵們看到如此景象一時不知道該應對那頭,簫元亨也在納悶:“究竟是誰會來的這麽及時?”


    一抬眼,原來是老宋他們趕到了。


    “殿下,屬下來遲了!”老宋抽開馬背上的短刀,劈向那些慌亂的南晉官兵,他們陣型一下被衝散,隻知道哪裏都是人,簫元亨一下猜到,他們應該隸屬那一支半路消失的長公主的軍隊,這些人並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人數居然是他們唯一優勢,不過很快,這場兵亂被迅速控製下來,簫元亨和老宋他們在人堆裏橫衝直撞,最後丟盔棄甲,被暗軍與老宋的梁燕軍隊攔住了,有幾個準備逃出去,被眼疾手快的簫元亨一把殺了。


    剩下的這些人,隻能蹲在原地,清點了人數,一萬不到,大約也是幾千人左右,老宋與簫元亨手下的暗軍,加起來六千多人,他們把他們全部攔在了河邊,正好李林的軍營也在,一群人就把人趕到裏麵,又命令他們把身上的衣裳脫下來,簫元亨吩咐手下的兵丁全部換上南晉官兵服裝,留了兩千好手將這批人分開但又集中看管起來。


    等到所有人裝備完畢,確認各自裝備完畢,簫元亨提了幾人到了大營帳處問話。


    “老宋,命人看守好他們,不許虐待他們。”簫元亨來到營帳裏,坐在上座,交待了這幾句,外麵提來了幾個領頭官兵,簫元亨這才細細打量他們,個個都是不服氣,他緊接著就讓旁邊看守的暗軍退下去,守在門外,自己親自提問。


    “各位兄弟,既然來到這裏,想必知道,我們梁燕從不為難諸位,隻要你們說出你們的同僚們現在在何方,等到天下平定之後,吾一定會為幾個兄弟爭取到自由身,大家也不必在生死線上苦苦掙紮了。”一番道理說與他們聽,簫元亨自然苦口婆心,“你們都是大好青年,何必為了這樣一個朝廷貢獻了自己性命?”


    底下幾個人依舊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閣下是誰?還能為我們哥幾個請命?依我看,這就是你們梁燕人的狡詐計謀,想騙我們說出那幾支人馬的下落,好給你們全部殺完?你當我們幾個好糊弄?”那人一臉不耐煩,又是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


    “你們為南晉貴人們賣命,那他們可有拿你們當做什麽?南晉長公主一個月前橫死,這幾日就要出殯,你們要是她手下,如今可算是群龍無首了,因為在南晉境內沒有一人能保你們的性命!”簫元亨心想:不如將一切利害關係鋪在他們麵前,好讓他們心甘情願到梁燕帳下。


    “哈哈,貴人,你怕是不知,長公主沒有死啊!”又是一人朝天大笑起來,“長公主一直傳遞消息過來,說隻是假死,讓那些蠢到不自知的家夥上當,兄弟們,眼前就有一個大傻子!”


    底下人互相捆著,互相看著大笑起來。


    簫元亨也是笑笑,“諸位還不知道吧,元州,麗都,鳳儀都在我梁燕手上,你們幾路人馬我們也扣下了不少,不然今日的伏擊我又是如何成功的?諸位兄弟,你們的身份,無論長公主在與不在,都是逃不出九族被誅的命運的,你看秦家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秦家?”其中一人有些慌張,“閣下說的可是岩州秦家?”


    “岩州秦家早在一年多以前,全家被人殺死,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不過,據在下所知,殺他們的是你們共同的主子,南晉長公主李宴符。”


    “怎麽會?!”中間的大高個一下站起來,但手腳被捆得結實。一下又摔倒在地上,他努力晃著頭,“長公主,他們說好的,等到她繼位,我們兄弟跟他們一起到京城,每個人加官進爵!”


    “如今,秦家因為弄丟了你們,被她所殺了。”簫元亨見底下那些人麵上似乎有些鬆動,之前那個朗聲迴答的小個子,如今也隻有沉默,簫元亨想:這人大概是知道些什麽事情,待會兒單獨留下他來問話,又見中間那個大高個開口說道:“我們是被交給了元州總兵,隻不過,還沒到三天,就聽說總兵府解散,我們一群人隻好在邊境這裏等待命令,沒想到,麗都,鳳儀如今都成了你們手上的籌碼,不過,”那大高個又笑起來,“京城要是攻不下來,你們這些還是得吐出來!”


    “這麽聽下來,兄弟你是知道京城的布局的?”


    “你們不是想拿到京城密道修建地圖嗎?我不妨告訴你,京城地底下的密網,在南晉軍中,沒有幾個比我們知道的更.......”


    “老耿!”小個子連忙打斷,“你在胡說些什麽!”


    “本來就是啊!”大高個還有些不服氣。


    “這麽說,你們幾個都是知道京城密道走勢之人了?”


    那個叫做老耿的一下意識到剛才說了什麽,馬上變得沉默了,簫元亨大笑著:“幾位都是簫某人的座上賓,再說了,剛才在下說的事情都是真的,答應各位的一定辦到,但在下有個問題想問著,不如幾位想好了,再迴答。”


    “什麽問題?”


    “幾位身份在南晉,怕是活不下去,你們想,長公主隻肯給你們畫餅充饑,卻不想把底下多少危機告知與你們,若是在下,必定全數告知,你們也是老百姓,還想迴去過著自己日子的,又何須浪費自己的生命在陰謀之間徘徊呢?”


    那幾人全部不說話,低著頭,簫元亨就命外麵守著的暗軍將這一幹人都帶下去,那老耿還想說些什麽,但簫元亨已經是不想聽了。


    人都出去之後,候在外麵的老宋便走了進來,問道:“殿下,他們有招供什麽嗎?”


    “那老耿你們好好問問,我想此人身上大有文章,”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他似乎對南晉京城底下的密道很是熟悉,他們有些人也被我說動了,畢竟他們也知道,如今南晉朝堂究竟是個什麽局麵!”說罷又是擔心看向周圍,“老宋你們要是在,我打算一會兒就去南晉京城,元墨和十娘,算這日子該到了西郊了。”


    “殿下,您是說,她們兩個會從西郊進京城?!”老宋一下子跳了起來,“莫不是瘋了!如今那裏層層把守,難道她們,打算變成蒼蠅蚊子飛進去嗎?!萬萬不妥啊,殿下!”


    “可要是從正門進去,一定會被人盯上,現在南晉京城可是重兵把守,這可不是元州,曾幾何時,我們想突破京城密道防線,但無一都是以失敗告終,沒準她們兩個能想到辦法,從中突圍進去,也未可知。”簫元亨閉上眼睛,這幾天都是一邊策劃一邊想著她們兩個的安危,說不擔心那是假話,元墨畢竟是自己的妹子,而十娘,又是姑姑的愛徒,拋開一切,兩個都是自家人,能不擔心嗎?


    “這十娘也太冒險了!”老宋抬眼就知道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除非,她們發現了可以不動聲色通往城內的密道,並且跟在南晉京城的夜縷羅聯係上,才算是安全了一些。”


    “我猜,十娘一定發現了什麽......”說到此處,營帳裏倒是安靜下來,簫元亨的思緒早就飄去了千裏之外的南晉京城西郊。


    而兩匹快馬的身影才剛踏入西郊範圍之內,馬上的兩位少女帶著深色帷帽,穿著一身南晉百姓的粗布衣服,趁著夜裏霧氣濃重,悄悄潛入了南晉皇室的“萬年吉地”。


    “姐姐,我這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呢!”元墨跟在我身後,我們兩人一看到了目的地就把馬兒送給了不遠處的一莊農戶,然後步行進入這裏,不過這裏的確空曠,沒有一絲人影蹤跡,於是我們又往前走了幾百步,躲在一枯樹後麵盯著前方,“好像有個村莊!”


    我點點頭,“這裏靠近皇家,想必一定是什麽貴人所在,走,一起!”於是我們倆展開輕功,足尖略過草地,風聲在耳邊響起,沒有幾步,就到了事先見到的“村莊”。


    “這裏好像還是沒人.......”元墨語氣裏有些害怕,“姐姐,不如我們另外再想辦法?”


    我們之前有想過,若是長公主沒死,那麽這裏一定會修建密道,看著眼前的“村莊”的門梁上還掛著出喪的經幡,我猜這裏便是南晉人口中停放長公主靈柩的“靜莊”了。


    “噓!”我們倆同時聽見有人在靠近,眼快找了個視線死角將自己隱蔽起來,眼看黑暗中有個慘黃的燈籠光慢慢靠近就往裏麵走去。


    “我們跟上去?”


    “悄悄地。”我們倆用了真氣就在後麵慢慢挪動著,隨著燈籠的燭光一起挪動身體,突然那燈籠在轉彎處消失,似乎是往更裏麵走去。


    “元墨,我們去後麵!”我們倆又挪到了後麵,這才發現,這裏原來有三處院落,左邊那一處,燈火通明,我們倆示意了一下對方,一前一後飛到左邊院落的瓦楞之上,我悄悄掰開,看到裏麵梳妝台,還有個白衣女子在說些什麽。


    然後,就見到了一張熟悉到不能熟悉的麵孔。


    李宴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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