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明星稀。


    聽到門上敲了三聲,我心知這是暗軍對接的信號,走到門前又是叩響了幾聲作為迴應,門口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十娘是我。”


    是老宋的聲音!我連忙打開門,又是張望了一下周圍沒有人跟著,老宋穿著夜行衣匆匆閃進屋裏,我又關上了屋內的門,老宋見周圍完全安全下來,拉下麵罩,“鳳儀戒嚴,我們都出不去。”


    “為何?”我趕緊給他倒了杯水,見他神情嚴肅,心知大約是落雁樓的手筆。


    “流星公子真是好手段,裏裏外外圍了個結結實實!”老宋不敢大喊出聲,隻是捏了捏拳頭,“對了,林其之跟你說什麽了?”


    “這些天,我也沒見過他,隻是答應我們兩家會合作。”


    “哼,他沒看出來吧,你在星月樓的身份,這姓林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背後的人可是深不見底!”


    “他不過是南晉權臣裏的一副手套,替他們做些事情,不過,確實與李行胥之流毫無區別。”


    老宋湊到我跟前,“不過他們兩人一直不對付,對了京裏有消息傳來,長公主確實詐死!”


    “她詐死是為了什麽?釣出嶽山?還是要計劃更大的陰謀?”


    “而且據說在元州,秦家養得那支軍隊似乎露出了行蹤,他們這幾天一直在鳳儀城裏打探各個地方的勢力。”


    “他們還沒到長公主手裏?”


    “沒呢!昨天我進到“沁陽飯莊”吃飯,就跟我隔著一桌,他們打扮又低調,但每個都是好身手,我也是故意要試他們一試,出其不意絆了小二一腳,其中一人的出手賊快就扶住了。”


    “老宋你覺得,他們是想辦法聯係李行胥?還是會倒向林其之?”我有些不安,便站起身來走動,看著書架上的書,一下陷入思緒之中,“不知道,不過他們一定會鬧出動靜來,聯係上的。”


    “對了,溧陽酒坊的那些兄弟們如何?”


    “一切安全,玉如意呢?”


    “不知情的給了散貨費,幾個暗軍兄弟轉入底下,我看見你留下的痕跡一路尋到這裏,林其之要是真想與我們合作,十娘,最好還是留個心眼。”


    “老宋,這沒辦法,他們手裏有我們的人,這些人要是交給秦旗以又是多了一層麻煩。”


    這時候,我聽到了外麵敲門的動靜,我做了噤聲姿勢,讓老宋躲到裏屋,自己整理了一下,便去開門,一打開門,就看見林其之拿著一個飯盒還拿了一壺酒毫無顧忌的進來,這幾天他都是如此,倒是我忘記告訴老宋,每到這時,他總會親自送來吃食。


    “別藏了,宋先生!”聽到他說這話,我就知道,老宋進到這裏開始早就被暗處赤霞派高手盯上了,老宋聽到外麵林其之喊著,心知恐怕被發現了,便把匕首藏在手心裏,推開門,大大方方走出來。


    老宋雖然也是高手,但在真正他們這群江湖高手麵前還是不大夠用。


    “林公子好。”老宋還是見了禮便坐下,林其之不以為然,“特地帶了些酒菜,宋先生既然來了,我這地主之誼不好怠慢,畢竟,總要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之後我們之間的生意便好談些。”


    老宋也是淡然一笑:“林公子客氣了,十娘說你與我們要合作,現在鳳儀城這個局麵,林公子,你們的日子也隻怕難過吧?”


    “哈哈,先不說這些愁事,先用這些好菜好飯,宋先生現在落腳何處?若是不嫌棄.......”


    “十娘是我們的東家,宋某自然要跟我家小姐呆在一起了,何況,林公子,這院子也很大看著舒適,不如宋某就在此地住下,日後大家商議也方便得很。”


    “好!宋先生果然爽快,你們還真是說一不二的很!”林其之先往他的酒杯裏倒了些酒水,又依次往我與老宋杯中倒下,又是他先舉起酒杯先喝下,老宋見他如此敞開,便稍稍放下些心房,確實饑腸轆轆,二話不說飲下,又吃起了桌上的餐食。


    我坐在一旁默然不語,“京裏傳來消息,長公主就在這幾日下葬。”見他舉著酒杯,皮笑肉不笑的說著,“這瘋女人也會有今天!”


    “你很討厭她嗎?”我也裝作若無其事問了一句:“按理說,你不該討厭這樣權勢滔天的人。”


    “是,我很討厭她,雖說之前有些事幫著她做,心裏卻是忍不住泛著惡心,你知道,跟聰明且清醒的人打交道很容易,因為這樣的人從不給人死路,而跟長公主這樣的人替她做事,自己什麽時候死都不知道。”他又是飲下一杯,酒杯重重摔在桌上,“還有她的兒子與我處處作對!”


    “你們之前交了無數次手,也是,我聽過一個說法,聰明人不會喜歡聰明人,尤其是很像自己的聰明人。”


    “哈哈。”又是一陣冷笑,“姑娘,我想知道你對李行胥心思到底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騙?莫非姑娘也喜歡這一款?”


    “林其之,我對李行胥從來都隻有恨意!”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他的時候一陣酸甜伴隨著苦到沒邊的感覺,就好像是吃了泡在苦藥裏的蜜餞,甜味有,苦味更甚。


    大約是酒勁上頭,林其之一臉壞笑,我死命晃了晃頭,真氣凝聚,很快就清醒過來了,老宋一邊吃著,一邊觀察我們,不知是揶揄還是玩笑:“十娘,不是我說你,酒量確實太差了!”


    我也不去理他,“酒量差酒量差,誰的酒量天生這麽好?!”我又開始胡言亂語,“林其之,老宋,不妨就告訴你們我對李行胥的感覺吧!”


    “願聞其詳。”


    “一開始,我是不喜歡的,那天在茶鋪門口鬥了這麽久,那時候我剛下山,想著給客棧的夥計們出門買個早點就被他這樣盯著,不過就是到了那晚多看了他與趙令儀一眼,後麵人家就找上門來算計我,又是幫我又是害我,哦,對了,還有你林其之,你們偷襲,還往我眼睛裏撒了藥粉,那隻死狐狸又帶著我去了落雁樓開在元州的藥鋪!要不是你們橫插一刀,我哪能被他帶走啊?”


    老宋忍不住出聲打斷:“原來是這樣!”說罷又是沒好氣的看了林其之一眼。


    “當初試探實在不知道姑娘是敵是友,出於下策,隻好冒險一試,不過林某人看得很清楚,姑娘與他不是一路人。”


    “是啊!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你和他會算計,有城府,我一個剛下山的怎麽會鬥得過你們這些老狐狸?”


    “老狐狸?林某人不老!”他又是哈哈大笑,“你別笑!聽我說完!”


    “你們見那人被打得半死迴去,引起了你們的好奇心,於是盯著元州比武大會這個口子將赤霞派的人混了進來,因為你們知道元州是絕對不會讓你們有任何可趁之機,所以,你們也與我一樣換了身份,將一些人帶進了元州。”


    林其之不可置否,一臉無辜表情,仿佛在說:“這都是你自己臆測的,可不關我的事。”


    “你們的黑火是誰讓你們帶進元州城的?”老宋吃完最後一口,便開始問,“這些東西,可不是一兩日埋進來的。”


    “既然如此,兩位都說到這裏,不如在下把元州的計劃和盤托出?是時候見一下誠意了。”


    “當初這些黑火,確實是在下從邊城調運過來的,不過我可沒有這麽大的權勢,能做到這件事的,南晉上下隻有一人。”


    老宋和我互看一眼,都默不作聲,心裏隱約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誰。


    “怎麽?都不好奇還是不敢問那位是誰?”


    “是住在道觀裏的上仙手筆吧?”


    “宋先生果然聰明,越姑娘,你應該也想到了,隻是,你不敢問,自我發現秦家藏在岩州東莊的密道,他們又修建了如此大的工程,上麵還用一個茶莊作為掩飾,不得不說,秦家人替公主做事相當盡心盡力的。”


    我腦海裏根據他的訴說,無法想象,秦家究竟造了件多麽龐大的工程。


    因為我也並不清楚,秦家到底在做些什麽生意?導致全家被殺,除我之外,沒有一個一個活口。


    “秦家,他們不知道京裏究竟情形如何,所以要了門親事,攀上陳家,因為他們知道陳家結交經常與京城的高官們有些生意,便想借著這個由頭,兩家結下秦晉之好,順便還能兩邊探聽呢?沒想到他們這個舉動可是被自家主子知道了,二話不說,全家被殺。”


    聽到他把前因後果講得如此清楚,便按下憤怒的心境:“究竟是那些人殺了秦家?”


    “長公主派下的死士,沒有人知道來頭,在此事事發之前的幾個月,我探聽過這隊兵丁,岩州城沒有人知道這隊兵丁的存在,包括連軍營也沒有聽到過這消息,在秦家人死後,這消息像是故意被人泄出去似的,岩州城上下全部都知道了,官府按照律法查抄了秦家全部資產,也很奇怪,資產似乎是被人轉移了,連岩州東莊,秦家茶園也被一把大火燒了個幹幹淨淨,我與星之趕到那裏,見到的隻是廢墟,依照記憶,想要找到暗道入口,那裏早就被斷龍石封死了,也就是說,這隊兵丁在秦家事發之前就被轉移,秦家人說是交到了元州總兵趙家手裏,也就是交給了太子,但是太子好像也不知道這隊兵丁的去向。”


    我又和老宋對了個眼神,心想:若是按照他的說法,他與秦家滅門案毫無關係?隻是想要探聽那隊兵丁的去向?不過,他話裏話外都說秦家人想兩邊都撈著好處這件事確實不假,隻是我沒料到他們會如此昏聵,以致招來殺身之禍。


    “在秦家被殺當天晚上,我去現場勘查過,解決得很幹淨,裏裏外外又是搜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可以調動這隊兵丁的信物,我想要麽被人取走,要麽就是有人比我先到一步,拿走也未可知,同時飛鴿傳書通知京裏的兄弟細細盤查元州總兵的動向,也把這裏的情況告知了道長。”


    一聽到道長,就知道如今南晉擁有最高實權的人也知道秦家與長公主的關係,隻是長公主下手更快更狠,與其等到“道長”反應過來岩州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如先把該料理的料理完,否則後患無窮。


    “林公子,隻有你發現了那個密道嗎?”老宋緊著問,又讓我閉嘴,他知道我一聽到秦家的事情,心緒難免激動,最好不要讓林其之知道越十娘是誰,否則一場計劃可能就此泡湯。


    “一開始確實是我發現的,隻是,我們這位流星公子的敏銳,令我頗感頭疼,他一路走在我前麵,我一心趕路追查兵丁下落,於是就在邊地一個小鎮上第一次交手,我們站在城樓之上打了許久,要不是星之趕到,又怕動靜太大迴驚動城防官兵,隻能草草了事,不然,真想親手解決了他!”


    林其之抬頭又是一口悶酒,“要是那時候解決了他,星之就不會死!”


    “林公子,所以你打算借我們越姑娘這把刀解決了落雁樓?”


    “哈哈,先不說這事,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渠道,京城想必也安排了不少人給你們傳遞消息吧?”


    “不錯。”老宋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若是我們能合作讓流星公子與他的落雁樓一齊消失,想必你背後的道長,自是欣喜萬分。”


    “不見得。”說到此處,林其之又開始鬱悶起來,“你們應該知道李行胥是被先皇後娘娘養大的,與李宴符並沒有多少感情,七歲那年被搶迴了她自己身邊,所以他們母子之間的嫌隙.......”


    “那他跟道長關係好嗎?”我又是接著問了句,要是像他這樣說來,他們母子之間的嫌隙,我是知道的,星月樓裏看的十分清楚,愛恨交加,難以言喻。


    “皇家的人一向身不由己,更何況李行胥這樣身份尷尬之人。”


    又是一陣狂風起,卷著枯葉,一場大雪在所難免,想到那天發生的事情,心裏泛起一陣陣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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